天道,真的应该存在吗?圣人之言,真的对吗?
这两个问题如同瘟疫在书院蔓延。起初只是斋舍里的窃窃私语,后来演变成讲堂上的当庭诘问。
西斋弟子砸了祭祀天道的青铜鼎,东厢的守旧派就把《圣谕集》摔在对方脸上。
墨池的水被争执的衣袖掀翻,浸湿了三百年的地板。
为此书院之中时有争吵,相互之间辩驳。
皓首穷经的老先生拍案而起,却再不能用\"大逆不道\"喝退质疑;年轻学子撕开衣襟露出胸膛,说要用这凡胎肉身去证那仙路真伪。
发展到现在,竟然上升到肢体冲突。
昨日有人看见《天命论》的竹简被折成棍棒,今日又听闻礼圣厅的屏风溅上了鼻血。
最严重时,两派弟子在演武场摆开阵势,朱砂与墨汁泼洒如血,断笔残砚铺了满地。
可以想象一下,一群手持典籍、看似柔弱的书生,先是因为某个细微的经义诠释争执得面红耳赤。
他们引经据典,互相驳斥,声音越来越高,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
起初还只是文雅的辩论,但随着情绪激化,言辞渐渐尖锐起来。
到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尔等实为小人,对小人当以武服之!\"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双方的怒火。
场面顿时失控,书本、戒尺、笔墨皆成为打斗的法宝漫天飞舞。
有人抓起《圣谕集》掷向对方,有人挥舞戒尺劈头盖脸地打去,更有甚者将砚台中的墨汁泼洒而出。
衣冠楚楚的书生们扭打作一团,发髻散乱,儒衫撕裂,场面混乱不堪。
这样的局面就算是叔先生在场也阻止不了,因为他深知,此刻想让两方都要信服根本不可能——这场争执早已超出了学术乃至理的范畴,变成了大道之争。
不仅是天下的书生之间有争端,就是叔先生、白先生这样的书院大儒也有分歧。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两位先生常在书院的后堂秉烛夜谈。
不同于叔先生对天道圣人的坚定维护,白先生却对天道之理、圣人之言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会指着星空质问:\"若天道至公,何以断绝世人仙路?若圣人仁义,何以浩劫四起,生灵涂炭?\"
为此他们二人也没少争辩,常常从月上柳梢辩到东方既白。
其实在心底,叔先生现在也隐隐产生了动摇——那些他毕生信奉的天道、圣人,真的要无条件遵从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时不时就会在他心中隐隐作痛。
每当看到学生们为经义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时,这种怀疑就愈发强烈。
不过除了天道、圣人之辩,他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些年跟天庭没少打交道,尤其是李靖这样的天将,武将本就好酒。
几顿把酒言欢之下,叔先生也知道了一些不算是密辛的仙道之事。
‘既然天道不容人皇大道,圣人不容人皇,我何不能成为普天之下的王者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止也止不住,为此叔先生数次难以静心。
以他的资质和年岁,哪怕仙路大开,再过千年充其量也只能修至天仙,在满是仙修的洪荒如同沧海一粟,根本不入流。
可若是趁此机会得到圣人重用,随便赐下一些机缘,届时未尝不能一跃成龙,甚至有可能拜至圣人门下。
到那时,背靠圣人这棵大树,洪荒之中必有他的一席之位。
所以,哪怕明知圣人天道的不公,他也全力维护,做给天道和圣人看,以期换来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有时候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叔先生的野心和坚持确实换来了结果。
这日,书院之中忽有彩云自九天垂落,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那云霞之中隐现琼楼玉宇,仙乐飘飘,异香阵阵。但见彩云分五色,瑞霭映千重。
金乌隐现云间,玉兔沉浮雾里。一派仙家气象,端的非凡。
彩云之上,一道人鹤发童颜,身披八卦仙衣,腰系丝绦,足踏云履。
周身清气缭绕,脑后隐隐有圆光显现。手持一柄白玉拂尘,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那道人俯视下方一众书生,声如金玉相击,清越悠扬:
\"吾乃昆仑玉虚门下,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今奉师命至此,寻师尊座下第十三弟子。\"
话音未落,祥云已缓缓落下。太乙真人手持拂尘,步履轻盈,落地时竟不染纤尘。
那拂尘轻轻一摆,便有清风徐来,吹散四周浊气。
书院之中顿时哗然。那些饱读诗书的书生们面面相觑,继而议论纷纷。
有年长者颤声道:\"这...仙长莫非是《封神记事》中记载的那位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拿捏的十分淡然,掐指缓缓说道:“正是。”
众人闻言更是激动不已,这位可是以莲藕重塑哪吒肉身的阐教大能,一身术法神通超凡。
但见太乙真人面容慈祥,目光如炬,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每看向一人,那人便觉通体清凉,如沐春风。
等等!他刚说什么?收弟子吗?
不对!是为他的师父收弟子。那不就是圣人的弟子吗?
天啊,圣人要在书院收徒,这如何能叫人淡定的了。
有些书生太过激动,以至于气息紊乱,经脉逆行而当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