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跟着庄砚挺好的。你跟他们说，我不会回去，别传音烦我了。”
姜玉卿大口啃果子，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该养的时候不养，现在不需要养了，又何必过来烦他？
玉简对面，钟兴鹤卡在中间也很为难。
一边是救过他性命的义兄和嫂嫂，一边是他孵出来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倒霉孩子，他能怎么办？
把他劈两半？
“好像是庄砚回宗了，不说了叔。”
姜玉卿随便找个理由切断传音，“咔嚓”几口啃完果子，准备回床上继续修炼。
庄青鱼来时，他正准备关门。
“这就是你数月不见，欢迎我的方式？”庄青鱼眼神扫过他的手，还有他准备关的门。
“刚回来就请我吃闭门羹？”
姜玉卿也诧异，“谁知道你真回了？我敷衍他们的。”
这个他们，不用他多说，庄青鱼也能猜到。
“又喊你回去？”
师公私下里和她说过一些，姜玉卿的父亲姜合，确实是个不尽职的父亲。
但他的母亲师熠熠，又是一个母爱过重的母亲。
当年诞下姜玉卿，师熠熠觉醒部分返祖血脉，直接飞升上界，没能陪伴孩子成长一直是她的遗憾。
在姜合飞升上界之后，得知姜合将孩子抛在下界不管，师熠熠就差没和他解除道侣关系。
这么多年，姜合一直努力挽回，师熠熠的态度越来越冷。
直到姜玉卿和钟兴鹤一起飞升上界，师熠熠想弥补姜玉卿缺失的母爱父爱，她和姜合的感情才回温一点。
但姜玉卿显然已经不需要。
“别提，听了就烦。”
他就知道还是在下界的时候觉睡少了。
修为压都压不住，飞升上界遇见这些破事。
姜玉卿打开房门让庄青鱼进屋，坐在桌边倒两杯茶，问她：“找我什么事？”
庄青鱼动作熟练，催动符箓，隔绝探查。
做完这些，她朝姜玉卿递过去一枚储物戒。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
说到最后，姜玉卿万年耷拉的眼皮，一瞬间完全掀开。
“你眼睛还挺大。”
因为他一直耷拉眼皮，睡眼惺忪。所以庄青鱼每次看见他半睁不睁的眼睛，直接代入他鹤形状态下那双黑豆眼。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这张脸是小瑜亲口夸过的俊美，比你屋里那位差到哪儿去？”
“你拿零嘴吊着小瑜夸的吧？”
姜玉卿：“……”
别说，还真别说，是亲姐姐。
庄青鱼扫他一眼，“不是那个圈子别硬比，狐族样貌一般妖族比不来。你美得也和他们不一样，年纪轻轻就有种即将辞世入土的缥缈感。”
“看在它的份上原谅你一次。”姜玉卿擦拭储物戒，问，“你从哪儿挖来的？”
天仙境大圆满飞禽妖兽的妖丹，等彻底炼化，够送他上玄仙境。
“你没听说？”
她以为她在天骄会上闹出的动静很大。
毕竟从万锋宗大门到潜鳞峰，这短短一截路，她听到不少有关她的议论。
“听说什么？”姜玉卿反问，“我几个月没出过房间。”
“难怪。”
庄青鱼简略讲一遍试炼山上发生的事，再提醒他，“这枚妖丹尽快炼化，不能见光。”
“懂。”姜玉卿直接取出妖丹，抛进嘴里吞下去，“我平常都不见光，何况它？”
他平常连房间都不出，潜鳞峰弟子都不一定见得到他。
见他直接吞下去，庄青鱼又想到他吞火种的样子。
妖兽体质果然强悍。
“你先炼化，我去看看峰上弟子。”
“那个——”
庄青鱼正要起身，姜玉卿开口拦住她。
她看过去，只见后者扭扭捏捏，嘴里冒出俩字：“谢了。”
“等会儿，再说一遍，我存一下音。”
狐狸从小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带他见见。
庄青鱼取出存音符箓，刚取出就被姜玉卿推出房间。
“去去去！”
房门“嗵”一声关上。
庄青鱼指尖夹着存音符箓，看看眼前紧闭的房门，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转身离开。
门后。
姜玉卿握住那枚储物戒，靠在门上。
想了想，他取出传音玉简，第一次主动联系师熠熠。
“玉卿？”
对面的声音显然有些迟疑。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至于他那位爹，他没有联系他的欲望。
“好、好，玉卿你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没有父母，但我有家人。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弥补，尤其是强行施加在我身上的弥补，我只需要你们别干扰我的生活。”
这些是他积压在心底很久的话。
今天从庄青鱼身上借一股力，终于说出了口。
叔或许是因为他这对父母的原因，一开始才会抚养他。但他相信这些年下来，他和叔之间建立了他们的感情，不再仅仅依靠他这对父母维系。
而庄青鱼、小瑜、晏池，以及林泉他们那些朋友。
她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因为他这对父母才对他好。
真正的家人没有弥补与亏欠，她不会在亏欠之后逼你接受她的弥补。
她会时时刻刻记得对你好。
姜玉卿松开手，储物戒安静躺在他手心。
他不知道击杀一只天仙境大圆满妖兽有多难，也不知道当时场面有多混乱。不知道有多少妖修想要这枚妖丹，更不知道庄青鱼挖妖丹时结下了多少仇家。
他只知道她一声不吭就给他了，因为他需要。
听玉简对面响起压抑的抽泣，姜玉卿叹一口气，继续说：
“我只能把你当普通长辈，不要再逼我。你们自以为的弥补与付出，为了我而和好，对我而言只是枷锁，毫无意义。”
他早就不需要父母了，他这对父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在自我感动。不像是弥补他，反倒像是弥补他们自己，弥补他们生而未养的愧疚。
至于他需不需要，他们全不在乎。
“好了，我想说的就这些。谢谢你前段时间对我那么好，以后不需要那样。”
听对面一直不说话，姜玉卿切断传音。
回床上盘腿坐下，炼化妖丹。
——
玉简对面。
百兽门里。
钟兴鹤恨不能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
“哥，嫂嫂，玉卿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决定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没用。”
看看泣不成声的师熠熠，他再说：“换个角度想想，这也是好事。玉卿已经长大了，样样都不差，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他的生活。”
师熠熠擦去眼泪，朝他扯开笑，“你去修炼吧，为我们一家的事，下界耽误你好多年，上界又耽搁你这么久。”
“嫂嫂哪里的话，哥哥嫂嫂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抚养玉卿也收获颇多，不可说是耽误。”
钟兴鹤斟酌用词，“我的意思是，已经过去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玉卿那孩子已经放下，再逼他拿起来，可能会让他更痛苦。”
师熠熠点头，“我知道，兴鹤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那好，我先回去。”
钟兴鹤看看她，再看看姜合，起身离开。
他走后，姜合走向桌边，抬手想揽住师熠熠的肩膀。
师熠熠避开他的手，“我想静一静，你也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