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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蛙鸣提醒着二人还在院子里,一阵冷静后,两人心中躁动的情绪也得以缓解。

江见时抱着鹿青音,嘴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鹿青音脖子上扫,轻声道:“他们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母亲?鹿青音震惊,这是他第一次听江见时谈论自己的母亲,谈论除了自己以外的他人......若是江见时不说,鹿青音心里一直觉得江见时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这般好看?

鹿青音侧过头,看着江见时的脸,看着他微微凸起的唇珠翕动着。

“翁仲、司南、刚卯、玉蟾是辟邪之玉的名字,他们四个实则是被阎王殿驱逐的善魂,故事有些长,你真的想听吗?”

江见时看着鹿青音轻轻的笑。

鹿青音用力点头:“想!听起来很有意思。”

江见时笑道:“那我就一个一个给你讲。”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鹿青音静静地倾听,江见时好听的声音慢慢传到耳中。

“玉蟾,本名冯小卿,江南人,家住在罗兰古村,此地矿石中韫着无瑕璧玉,多供朝廷,且景色秀美。冯小卿十六岁,出生农户,母亲早年离世,凭着健壮的身子骨给人拉货,赚些钱养着自己年迈的老父亲。那一年蝗灾席卷了罗兰古村,当地民不聊生,朝廷救济百姓一万石粮食,当地百姓不少,当官的却占了三成,大多都是在朝廷有些关系的人来此地采玉石,说是为朝廷效力,实则就是为了私吞色泽上乘的玉石,进行倒卖。这一万石粮食抵达罗兰古村时,衙门安排了四个点分散在衙门三个侧门一个正门,给百姓分发。

当年的蝗灾严重,天玄如墨,伴随着乡旱、草木衰败、饥荒水涝......随处可见死亡枕籍,荒野曝尸。老百姓无处迁移,只能等着朝廷救济,冯小卿与其他等着领粮的贫苦百姓一样,指望这点儿粮食回家莫要让老父亲饿了肚子。

当他领到粮食离开衙门后在一里之外却又被衙差拦住,逼他归还粮食,冯小卿自是不愿,非要跟衙差讨说法,当天就被打得几乎瘸了条腿。回到村子里才知道衙门表面上看是在给老百姓发救济粮,实则有的粮中掺了沙子,有的就如冯小卿般施出去的粮又被抢了回去,这是因为这罗兰古村三成官宦人家也需要粮食,他们将大部分朝廷拨出来粮食都贪到了自己家中。

冯小卿听说衙门之所以给一些人发真粮,是因为有朝廷的督查秘史偷偷看着,他年轻气盛想要为百姓讨说法,却在半路遇见了官差,这些官差在各个村落都有眼线,知道他要闹事,半路将他拦截,想要杀了他。

冯小卿从小力大惊人,与几个官差缠斗占了上风,还生生将两人打死。他知道打死官差的下场,连夜回家带着老父亲往山里逃。他那老父亲大半个身子动不了,被冯小卿背到了一个山洞后,也没剩多少气,整日里昏迷不醒饥肠辘辘。

冯小卿第二天出了山洞,回来时手上拎了肉,这肉还滴着血,冯小卿就着血生了火烤熟喂给了自己的父亲。第二天,第三天冯小卿的父亲都倚靠着这肉为生......第四天时冯小卿躺在他父亲身边没了气息,过了不久他那老父亲也跟着走了......”

“他,是怎么死的?”鹿青音听的动容,鼻子发酸。

江见时叹气:“他那条瘸腿已经腐烂,那几日他都是用刀子割了自己的腐肉来喂自己的父亲,每日割一些,再用绳子扎紧伤口,他整整坚持了四天,腿上已经见了白骨。”

“慈乌反哺之举,可谓至孝......”

江见时道:“所以他杀了人,阎王殿也不收他,因为他杀恶人,此事惊动了督查秘史,也拿下了当地的很多贪腐之吏,冯小卿救下了一方百姓,也尽了孝道。他的魂魄被困在了那山洞之中,多年以后,山洞采出一块赤玉,此玉为璞石之时,被冯小卿的血液浸染,血红清透,有人将此璞玉赠给了白净寺高僧,经过高僧雕琢,此玉呈现蟾蜍样貌,又常年受佛香的功德和智慧之火焚熏,去了染垢污秽,成为了当时有名的辟邪宝玉。”

鹿青音问:“所以因为饥荒,因为饿,因为想要喂饱自己的父亲......玉蟾才一直在吃?”

江见时点头:“但他永远吃不饱。”

鹿青音略微不满:“他既有功德,为何不让他转世投个好胎?亦或者位列仙班?”

江见时微微笑道:“位列仙班必先遭大劫!人的生死并不在劫数之内。”

鹿青音惑然:“司南、翁仲、刚卯也是如此?”

江见时点头:“司南与刚卯其实是宫中太监,此二人自小为养家,自愿接受阉割成为宦官,长居于宫中,后来山河破碎,国不为国,朝臣谋反,二人为护玉玺受了百般磨难。新皇当政,受到奸人挑拨,非但没有对二人功赏,反而要将他们处死。奸臣虽然当道,但当时朝中有个很得人心,好道义,精于风鉴的方士,名为袁天罡。

他离朝回乡前,为二人说了好话,将二人从宫中带走,一直留在身边。直到贞观年间,他大限将至,为他送葬之人寥寥无几,其中就有司南和刚卯,送葬时,两人吹吹打闹闹,顺利打发了黄泉路的拦路小鬼,报了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袁天罡不是寻常人,他死前留给两人一对玉镯,这一对玉镯都是玉玺角料制成,玉镯上刻载了二人舍身卫国之举,待到司南和刚卯身死,魂魄便落在了一对玉镯之上,成了辟邪之物。”

鹿青音听的新奇,问:“那翁仲呢?他又如何?”

江见时见他听的认真,笑道:“翁仲其实是一棵落羽杉。”

“他是树?”鹿青音愕然。

江见时:“是,是一棵为了爱,甘愿移根而动,死而复生,生而赴死之树。”

鹿青音迷惑了:“树也有爱吗?”

江见时:“花草可成精怪,树为何就没有爱呢?翁仲原先没有名字,他只是一棵活了六十年的老树,却爱上了一个在山里采药的姑娘,那姑娘每天都会坐在他身边休息,一晃就是七八年。后来姑娘嫁人了,再也没有来过,翁仲很思念她却没有办法去寻她,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后他终于等来了人,可那姑娘早已成了一具身体冰冷的尸体。他听姑娘的儿孙们说,她生前最想来这落羽杉之下,下辈子还要做采药的姑娘,自由自在,虽无亲缘却有所依靠......再也不想回那个满是悲伤的家中。翁仲明白了,她过的一点儿也不好......青音,你可知,人的思念会落下疾病?”

鹿青音点头:“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相思病岂止是病?更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会将人剥皮剜肉,面目全非......”

江见时:“对,翁仲的确病了,他舍弃百年磅礴生命,想要一死了之,他自断其根,希望能在姑娘的坟冢边倒塌的轰轰烈烈,随她而去,但是他没有选择那么做,因为那坟头上长出了一朵花,娇艳欲滴,与周围的腐木枯草格格不入!那里没有多少阳光,可那小花却生的欣欣向荣,整个花芯朝上,面对着翁仲盛开的毫不胆怯。

翁仲感觉到它的生命力,也觉得那是那姑娘回来寻他了,他为她脱落了大片的枝叶,给她暖阳,为她遮风挡雨直到她花期散去,慢慢颓败。翁仲相信她还会回来,又等了三十年,林子更加茂密,毒草繁多,遍地瘴气,那姑娘又出现了,生的比前世更加貌美,她骑着马在林中迷了路,走到了落羽杉下。

翁仲认出她后很开心也很难过,开心的是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人,难过的是,他知道她忘记了自己......这片密林很危险,四周都是沼泽,若是他不帮她,她定然会有危险,为了救她,翁仲突然拔断了所有深埋在土里的根,带着姑娘脚下那一方土地,平平稳稳的走出了树林,姑娘活着出来了,翁仲却倒下了。”

“然后呢?”鹿青音听的动情而难过:“那翁仲活下来了吗?”

江见时抿嘴笑笑:“这世间不是所有的情爱都有美好的结局,那姑娘虽然获救却没有感恩它,认为一棵树能动定然成了妖,所以叫人将他烧了。”

“烧了?为什么要烧了?他救了她啊?”

“可她不那样想......或许她以为她所处危境都是他造成的!一棵树成了精,造了幻境,让她迷路,烧了他也不为过。”

鹿青音接受不了:“翁仲对她用情至深,她却好坏不分,是非不分,不怕遭了报应?”

江见时突然没了声,后背有些僵硬,对于这句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侧头去看那渐渐消失的霞光,直到黑暗,他喃喃道:“是非不分,会遭报应吗?”

鹿青音哪里察觉到他的异样,笃定道:“当然会!那翁仲呢?为何会变成玉魂?”

江见时回答:“将翁仲烧毁后,姑娘在灰烬里发现了一颗红石,像玉一样清透,更像是心脏一样赭赤,被大火燃烧后,还留着余温,这就是翁仲。”

鹿青音:“也许那就是心......翁仲的心......他将那心终于交给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宁可自己与火俱焚,也要热烈的爱她。”

话说完,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聆听着彼此的呼吸,似乎不舍得多余的话占据两人在一起的时间。

江见时环抱着鹿青音,将头埋在他的锁骨下,感受鹿青音的心跳。

鹿青音隐约听到他问:“我若将心给你,你会接受吗?”

鹿青音慢慢推开他,看着他好笑道:“献心之前,若非要先烧死自己,我看这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爱吃炭火烤心!”

说完两人都笑了,笑的眼角都晕了水气。

鹿青音:“为孝,为国,为爱......他们四人倒都是至情至义。”

江见时不置可否。

鹿青音又轻轻抚着江见时的头:“你先前说这些玉魂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江见时表情渐渐暗淡:“我父亲是玉商,手中的玉器诸多,他们四个都是我父亲的收藏之物,直到娶了我母亲,我母亲看出这四块玉不仅玉质纯净,还生了玉魂,便将他们做了法器,释放了玉魂,最后送给了我。”

“这么说你母亲也是捉妖师?”鹿青音不解。

江见时顿了顿,犹豫一阵:“我不知道......”

鹿青音疑惑:“为什么当初告诉我,你想不起来他们了?”

江见时眼神有些闪躲:“我真的记不起来了,除了这四个玉魂,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没有见过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他就死了,我生下后不久,母亲也离开了,所以......”

“那算了!”鹿青音突然搂紧江见时的脖子:“记不起来就不记了,我们说说明天去哪里?”

江见时笑了,淡淡的,倏尔抬头:“记得去木槿镇之前带些馒头!”

“馒头?为何?”

江见时笑的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