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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狼走了很久,鹿青音腿上的伤皮扯着肉,实在疼的抬不起来,刚要打退堂鼓,就看到山顶似乎有光在闪烁。

那光亮像是烛火,红艳艳的。

鹿青音急忙拄着树枝继续往前走,那房屋看着不远,但毕竟在山上,也让鹿青音走了不少时间,抵达至山上时,东方已经有了鱼肚白的微光。

鹿青音喘着粗气,找了个岩石坐下,拨开衣服,看到伤口又愈合了些,心中安了几分,在四周寻着九天的踪影。

九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除了不远处那几栋很大的房子,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鹿青音咬了咬牙,继续往山上走,又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排密密的栅栏,栅栏很新,像是刚修的,每一根都是用青竹做的,紧紧挨在一起,又高又牢固,怕是野猪老虎都别想闯进去。

栅栏往东有个大门,漆着藏青色的油料,大门大的像是衙门府门,虽没那么夸张,但在这山上也属实有些怪异。

门前蜿蜒修了一条小石路,似乎是通往山下......

“......”

鹿青音郁郁,早知这里有路,何苦还跟着九天翻山越岭,靴子都刮出了洞来!

他看着这青竹围墙,心中羡慕,山中一隅,修篱种菊,好生自在,又静又安全......

他走到大门口,没想到门上还挂了个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鹿青音顿了顿。

“闲人免进”

“......”

鹿青音不知自己是不是闲人,但他此刻只想进去讨碗粥喝,喝完还要下山寻找江见时。

他看到大门没锁,微微敞开,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瞬间被这院子惊到了!

院子实则也没那么大,但是横着数,盖了三间大屋,两三间小屋,正对着大门的一栋房子,大门敞着,是个灶房,灶房东边连着一个上锁的屋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应该是个库房,西边也连着一个屋,屋前有竹子修的高台,两侧是阶梯。这个屋子看着很大,门打开着,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桌案和一些漂亮的油彩木柜,在往里还有一道门,门内似乎是一张巨大的卧榻。

这三间连成一栋,占了大半个院子,再往西是一间独栋,鹿青音往里慢慢走,看到里面陈设简单,但却精致,放着个大沐盆。再往西就是竹栅栏,栅栏顶削了尖,连只鸟都无法立足。鹿青音没想到,简简单单一个围墙,里三层外三层捆的结结实实,密不透风,这家里的主人是多害怕有人翻墙?

栅栏以南的角落是个不大的茅房,茅房前有个石头垒的小水池,周围摆着净桶。

鹿青音转了个圈,看到有一大片菜地在院子正中央,里面种了萝卜和白菜,而大门的东侧拐角处盖了一个小房子连着一个大房子,小房子里都是茅草,有十几只兔子,大房子里......

“......”

鹿青音看到九天正四仰八叉躺在里面给自己挠痒痒......

鹿青音很是喜欢这房子,忍不住又朝房子后面转去,可栅栏正好与房屋连接,没有什么后院,他朝着栅栏角落的缝隙衬着月光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房子竟然建在悬崖边上?

虽然离悬崖还有十来丈之远,但若是站在屋顶上,一定可以一览众山小,每日与神仙一般,腾云驾雾......

鹿青音心中羡慕的不得了,这简直就是按照他的想法建的房子,没有衙门那么多院子,也没那么阔气,但温馨舒适......

他就这么撅着屁股从栅栏里往那悬崖边上瞧,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个人站着看了他很久。

“偷东西不去屋里,站在这里有什么可偷的?”

鹿青音惊愕,转头看到江见时正抱着一篮子玉米粒,冷漠的看他,脸侧还有被葛云衡打的淤青。

他的心“腾”的悬了起来,胸口像是被锥子狠狠刺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当下,骇然的盯着江见时。

江见时皱眉:“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鹿青音紧张又激动的语无伦次:“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江见时没好气:“这是我家!”

“你家?”

鹿青音怔然:“你不是住在那农舍?”

“你这种人才住那破烂!”

江见时白了鹿青音一眼,又看他的腿:“腿怎么了?”

鹿青音急忙摇头:“没......没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冒然闯入可能会惹恼江见时,急忙小心翼翼跛着腿小心翼翼往门边退:“我......我这就出去......”

“出去的时候带上门。”江见时目中无他,转身就走。

鹿青音“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太慌张,一脚踩在了菜园子的石围上,伤口结结实实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鹿青音疼的瞬间下了一头汗,顾不得其他又想匆匆忙忙站起来,站了几次都没成功,无助的看向了江见时。

江见时转过头,被他小心又紧张的样子瞬间灼了下心,忍了忍,皱眉道:“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鹿青音急忙摇头:“小伤,没什么大碍。”

江见时轻轻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他:“所以你打算去哪?去找葛云衡?”

鹿青音急忙摇头:“我让他走了!他就是......就是半路上救了我......我......”

鹿青音一时不知道该怎解释,慌张道:“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别走,不要消失。”

说完他拖着伤腿急忙往院子外爬,生怕走的迟了,江见时生了气,第二日又不见了踪影,现在,只要这个人在,只要能看见他,只要他不再离开,鹿青音愿意付出一切......

“站住!”

江见时恼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鹿青音心中沉了沉,知道他果真生气了,急忙道歉:“我来时,门开着就进来了,我不知道你在,我若知道绝对不会闯进来,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江见时:“这里是大时山,你知道山上有多少野兽毒草吗?你没见过山中的黑熊吗?”

黑熊?.......

鹿青音愣了愣,难道那天,江见时就在自己身边?他看到那黑熊了?......

鹿青音忙道:“我就在不远处,没关系,有九天陪着......”

“它陪着?它能靠的住吗?捉山鸡野兔不是更有意思吗?”

说着一双凌厉的眼睛就看向了门口不远处的九天。

九天吓的急忙躲进了窝里。

鹿青音没明白江见时为何要冲着九天去了?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踌躇着,为难的看江见时。

江见时又回眸问鹿青音:“你真将葛云衡赶走了?”

鹿青音微微皱眉:“也不算赶......就是让他走了......”

“你为什么让他走?”江见时咄咄逼问。

鹿青音小声:“怕你......生气......”

江见时安静的看了一阵鹿青音,声音慢慢软了几分,道:“你想下山,明日再走吧,下山起码四个时辰,我看你这样子,没等下去也就没命了。”

鹿青音愣了,江见时,是在挽留自己?

鹿青音高兴的急忙用力点头,鼻子一酸又想哭,硬硬忍住,对江见时道:“我不打扰你,我与九天睡一起。”

江见时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你爱在哪睡在哪睡,不用跟我说。”

鹿青音还真高高兴兴抱着自己的行囊去九天窝里了,这窝做的暖和,铺满了鸭毛,鹿青音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么舒服的地方睡觉了,忍不住翻了个身,与九天挤在一起,突然又扯疼了伤口,急忙打开行囊,掏出药瓶,吞了几颗。

九天给的草药有奇效,伤口已经不渗血了,走了这么久也没有崩裂。

鹿青音高兴,就快好了,等他好了就磨着江见时允许他长久的睡在九天窝里,他天天可以给他做饭烧菜,倒净桶,他可以什么都干,只要在江见时身边......

山上的日头很长,夜也很长,白天舒舒服服的鸭毛窝,夜里冰冰凉凉的。九天睡的很香,身边依偎的人却瑟瑟发抖,他又开始发烧了,一天没有进食,饥饿感也随着虚弱的身体渐渐消失,他晕晕乎乎的想要寻找暖源,九天的体温已经不能再满足他......

过了一阵似乎那漏风的门打开了,更大的风灌了进来。鹿青音清醒了几分,抬眼就看到外面风雨交加。

他咽了咽干涸的喉咙,轻轻颤抖着爬到门口捧了地洼里的水大口喝着,喝了几口喉咙疼的就再也咽不下去。他抬眼看向江见时的大门,大门紧闭,里面没有烛光,黑乎乎的一片。鹿青音突然就恐慌了,他怕白日里看见江见时只是个梦,怕这一切都是幻想,怕江见时又突然消失不见,不知哪来的力气,鹿青音攀着门板就往起爬!天地在旋转,雨水泼在脸上让他短短几步路走的悲惧交加。

“指月!”鹿青音的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他是迷茫的,但整个人又像是绷了根弦,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哪,只是糊里糊涂而又紧张的想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指月!”鹿青音踉跄扑到江见时房门口,用力拍打他的门。

过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任何声音。

鹿青音真的慌了,无助的扫了一圈周围。

是真的啊?这些栅栏看起来是真的啊?那水池中的净桶被风雨刮的左摇右荡,是真的啊?这门这房子,这寒冷......都是真的啊?......

“指月!”

鹿青音没有得到回应,心脏瞬间如同被割成了数块,钻心的抽痛和腿上的伤口融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

“指月......”鹿青音的声音带了哭腔,他委屈的环顾着四周的黑暗,浑身筛抖:“你回来啊......回来......”

泪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往他衣襟里钻。

“我错了......你回来啊......我错了......唔......”鹿青音扯着已经发不出声的嗓子,无助的拍着门哭求:“我真的知错了......该死的是我啊......从头到尾该死的人都是我啊......”

“你出来啊......指月......出来啊......没有你......我真的......会死......”

风雨的嘶嚎早已盖过他如干沙碾过的呼唤,天地颠倒,他“嘭”的一头砸在了江见时门前的石阶上,撕心裂肺的疼戛然而止!

......

云兴霞蔚,一道彩虹穿云而过,架在了两座山头。

鹿青音慢慢转醒,他一动没动,静静地看着屋顶,似乎所有的记忆都被突然抹去,脑中只有江见时三个字。

过了一阵,那些痛苦才慢慢汇聚成画面反复回放在鹿青音脑中。

他皱了皱眉,感觉头很疼,腿也很疼,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经脱离了骨头,动弹不得。

“指月......”他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干什么?”

突然有个人回应了他。

鹿青音瞬间回魂,歪着剧痛的脑袋往声音的方向看,就看到江见时正低头坐在一张小马扎上熬药,爱搭不理的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另一只手中的经书。

鹿青音的心猛的缩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不是梦?昨天也不是梦?”

江见时冷道:“是梦!黄粱美梦!不是谁梦里都能见到我!你偷着乐吧!”

这阴阳怪气不是江见时本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