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焰流舔过维塔莉娜的手臂,发出油脂燃烧般的\"滋滋\"声响。
她厌恶地甩开那些焦黑的残渣,双剑交错护在身前。剑身上的火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庞——在这片被\"国度\"污染的领域里,这点火焰显得如此微弱。
脚下的地面正在发生更可怕的变化。
那些覆盖地表的黑色粘稠物质疯狂汇聚,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奔向同一个洼地。
它们卷起碎石、金属碎片,甚至还有辨不清来源的惨白骨头,向上堆积、蠕动、重塑着形态。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污秽中缓缓\"站\"起。大部分躯体仍是流动的漆黑烂泥,不断滴落又不断补充,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轮廓。
它披着破烂的北境长袍,手持一根扭曲的骨杖——杖头不是宝石,而是一团蠕动、滴落漆黑液体的巢穴。
那东西没有五官,看不出种族。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一个向内塌陷的漩涡,和之前失控内卫如出一辙的星云状空洞,只是更加深邃,更加……饥饿。
维塔莉娜握紧双剑,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
祭祀怪物举起骨杖。没有预兆,没有法术光芒,一团凝实的黑雾就这样从杖头喷射而出,维塔莉娜侧身,黑雾落地瞬间却又炸开,化作数十根黑色地刺破土而出。
维塔莉娜侧滑一步,右手长剑横扫。炽热剑锋掠过,最先袭来的地刺被拦腰斩断,断口处\"轰\"地爆燃,黑色物质瞬间化为飞灰。但没能被灼烧的物质落在地面上,化作了更多的尖刺,它们从粘稠地面疯狂钻出,以更加刁钻的角度,更庞大的数量——就像是整座城市都成为了它充满恶意的陷阱。
维塔莉娜心头一凛,老金龙那些关于战斗中保持心境澄澈的教导瞬间浮现。
面对四面八方攒刺而来的黑刺,她反应极快,手腕翻转,双剑已变为一正一反握持。紧接着,她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猛然旋转,剑尖喷吐出的火焰不再是跳动的光晕,而是凝成一条炽热的直线,随着她的高速旋身,这火线拉伸、延展,化作一道灼目的火焰旋风,将她牢牢护在中心。
火焰旋风无情地向外扩张,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黑刺如同遇上克星,纷纷被齐腰斩断、焚毁,连带着周围的粘稠地面都被烧灼得噼啪作响,冒出焦臭的黑烟。
这致命的火焰陀螺甚至擦过了那祭祀怪物的躯体边缘,旋转的火线在其流动的烂泥身躯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切口,里面的污秽物质被高温蒸发。
怪物猛地向后一仰,虽然没有嘴,却发出了尖锐的精神冲击,像一根无形的冰锥刺入维塔莉娜的脑海。
维塔莉娜旋身渐缓,停了下来。
怪物身上的可怕伤口仅仅存在了片刻。周围翻滚的黑雾和地面上的粘液如同受到召唤,疯狂涌向创口。焦黑的边缘被新的污秽覆盖、填充,那道几乎将其腰斩的空洞以惊人的速度蠕动、愈合,转眼间便完好如初。
“…………”维塔莉娜嘴角抽了抽。
看来只要城市还在,它就能汲取力量无限再生。除非……找到它的核心,一击毙命。
那祭祀怪物空洞的“脸”转向她,面部那星云般的漩涡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
维塔莉娜的直觉告诉她,大的要来了。
果然,下一秒,她左右两侧的地面猛烈震动起来。
黑色的粘稠物质如同泉涌般向上喷射,地面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空气中除了国度的不适感,又爆出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左侧,污泥翻滚堆积,迅速凝聚成几个臃肿、蹒跚的人形轮廓。它们身上还挂着腐烂不堪的乌萨斯军服碎片,紧紧贴附在不断滴落、又不断补充的黑色躯体上。其中一个轮廓格外清晰,一只粗壮的手臂末端,锈蚀的砍刀竟与构成手臂的黑色粘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刀锋闪烁着不祥的乌光。
维塔莉娜认得那张在污泥下若隐若现的扭曲姿态——是之前在切尔诺伯格核心城,她和金时月遭遇并亲手解决掉的那些乌萨斯士兵。
这些家伙,竟然被这怪物重新“拼凑”起来了。
右侧的动静充满了金属的刮擦与撞击声。
地面上散落的废弃金属零件、断裂的管道、扭曲的钢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吸附、聚合。阴影与污泥缠绕其上,将这些冰冷的工业垃圾扭曲、拼凑成数头形态怪异的金属造物。
它们像野兽般四肢着地,锋利的金属断口就是它们的爪牙,每一次移动都在地面上刮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火星四溅。
维塔莉娜迅速扫视了一眼新出现的敌人,左边是几个步履蹒跚的泥泞人形,挂着乌萨斯军服的破布条子,她甚至认出了其中一个手臂与砍刀融合的轮廓——是在切尔诺伯格见到过的乌萨斯士兵。
右边则是几头用废铜烂铁和污泥拼凑出来的金属爪兽,刮擦着地面,火星四溅。
“还挺热闹。”维塔莉娜扯了扯嘴角,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混合了厌烦与杀意的表情,“都到齐了?那正好,送你们一起上路,回你们该待的地方去。”
她没有试探,也没有保留。
双手紧握的剑柄向下,剑尖狠狠插入脚下污秽粘稠的地面。
“轰——!”
没有预兆,没有华丽的法术光环。
以维塔莉娜为圆心,炽烈到近乎白色的火浪骤然从地底喷发,向上席卷,然后向四周猛烈炸开。这火焰远比之前的旋风更加狂暴、更具毁灭性。脚下的黑色粘液薄膜连同更深层的污秽物质,在接触火浪的瞬间便被彻底汽化,连一丝烟尘都没留下。
火浪如同失控的怒涛,向着三个方向的敌人无情吞噬而去。
左侧,那些臃肿的乌萨斯士兵察觉到了危险,想要离开法术范围,却被从天而落的黑色长剑贯穿身体,卡在原地,如同污泥般的身躯高温中膨胀、扭曲,最终如同被戳破的水袋般轰然炸裂,构成它们躯体的污泥和残存的记忆碎片在火焰中彻底湮灭。
右侧,那些金属爪兽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巫王法术从地面上生成的漆黑手臂抓住它们肢体,那些金属物质联通维塔莉娜的术法在这股白焰中一同熔化,最后同样被高温的火焰蒸发殆尽。
而正前方,那个刚刚恢复原状的祭祀怪物,它那星云般的面部漩涡似乎因惊愕而凝滞了一瞬,随即整个由烂泥构成的躯体就在火浪的正面冲击下,连同那根骨杖一起,被直接、彻底地蒸发,连一声精神冲击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火焰奔涌咆哮,将周围数十米范围化作一片焦土,然后又如退潮般迅速收敛,回缩至维塔莉娜脚下,最终熄灭。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焦黑、地面龟裂的巨大圆形净地,与周围粘稠蠕动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三股浓烈的焦臭黑烟从刚才怪物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扭曲着融入国度永恒不变的灰霾之中。
维塔莉娜站在焦土圆环的中心,身体微微前倾,双剑仍插在龟裂的地面支撑着她。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刚才那瞬间的爆发确实有用,但现在的她也无法连续使用三种不同的法术组合的法术连环,一次就能抽空她大半的力量。
现在双臂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汗水混着灰尘,沿着她的额角、脸颊滑落,在她布满烟尘的脸上冲出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视野边缘有些发黑,但还能保持站着的姿态。
在这里露怯只会落得身死的下场。
好在这招的确具有威慑性,黑雾迟迟不敢再踏入被火焰清理的空地之中。
但就在那毁灭性的火环爆发的刹那,她的感知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奇异的共鸣——并非来自眼前的敌人,而是源自更遥远、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找到你了。”她喘息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剑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发出低沉的嗡鸣。维塔莉娜甩了甩手臂,酸痛感快速消退,接着将双剑从烧得坚硬的地面拔出。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焦土圆环,望向城市更深沉、更黑暗的核心区域——那里不仅有更多可能被唤醒的“残渣”,更重要的是,藏着那颗不断制造恐惧、维系这片扭曲国度的根源——那颗搏动的结晶。
她抬脚踏出了这片被她短暂净化的圆环,重新走入那片污秽粘稠的黑暗地域。
可她才刚刚迈出三步,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呻吟、翻滚,坚硬的焦土边缘瞬间崩裂,黑色的粘液如同泉涌般从裂缝中喷射而出,发出沉闷的“咕嘟”声,似乎地底深处有什么无比庞大的东西正在苏醒,要强行破土而出。
脚下的震动并非来自深处,而是整条街道本身在痉挛。
柏油路面像皮肤一样被撕裂、翻卷,露出下面蠕动着的、仿佛筋肉般的黑色物质。路面中央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道粗长扭曲的脊椎骨般的结构,粘液从中不断滴落。
两侧的建筑外墙剥落,原本的窗户玻璃齐齐碎开,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大小不一、转动着的浑浊眼球,带着无机质的恶意,齐刷刷地聚焦在维塔莉娜身上。
远处那座本就歪斜的通讯塔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钢铁结构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最终化作一条昂首的巨大金属长虫,空洞的顶端遥遥对准了她。
“啧,玩这么大……”维塔莉娜呼吸急促,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双手再次握紧剑柄,“原来整个‘巢’都活过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脚下的黑色“筋肉”地面突然液化,数十条湿滑的黑色触手猛地破土而出,尖端瞬间硬化成锋利的骨刺,从四面八方刺向她。
维塔莉娜脚尖点地,身体在毫厘之间旋转腾挪,双剑在身周划出两道交错的炽热弧光,组成一道旋转的火网。触手被斩断,断口处黑色物质涌动,几乎没有停滞便重新生长,更多的触手从地面、从墙体裂缝中涌出,前仆后继。
与此同时,那些建筑外墙上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迸发出密集的暗红色光束。光束和触手交织成网,维塔莉娜连续后空翻,却还是有一道光束险险擦过她的左臂,仅存的布料瞬间化为飞灰,裸露的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那些没能命中她的光束射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沟壑。
她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头顶的阴影已经急速压下——那通讯塔所化的金属巨怪,带着呼啸的风声猛扑而至。维塔莉娜略显狼狈地向侧面翻滚,沉重的撞击声在她身后炸响,原地留下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碎石四溅。
金属巨怪缓缓抬起“头颅”,那空洞的顶端猛地裂开成四瓣,露出化作切割机的内部金属核心。
那些没能用光束命中她的眼睛,则是切换成一种诡异的频率同步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的意识深处。
眩晕感加剧,无数尖锐刺耳的噪音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试图撕裂她的思维。
“又来……”维塔莉娜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滑落的汗水混着灰尘,让她更加烦躁。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她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怒吼,体内的力量回应着她的怒火,一圈火焰再次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但这火焰的范围和威力都远不如前,甚至无法将靠近的几条触手彻底焚毁,仅仅是将其烧焦逼退。
这座活着的城市,或者说这个庞大的怪物集合体,似乎在刚才的净化中汲取了教训。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她瞥了一眼城市深处,那个方向传来的共鸣依旧清晰——那才是真正的核心。
但现在,她得先从这个“活”过来的街区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