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的斗争总是残酷的,谁也无法准确的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没藏讹庞自以为自己是那种啄食螳螂的黄雀,可他又怎会知道在树下已经有一个孩童拿着弹弓瞄准了他呢。
只待他进行捕食,那孩童手中的弹弓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正如李谅祚所预料的一般,没藏讹庞嚣张地来到了皇宫,多年的掌权已经让没藏讹庞彻底遗忘了当年他如何在元昊的压力下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或者说正是因为元昊的压力,让他谨小慎微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在一朝得势后,便被这滔天的权势迷惑了心神,不复当年地慎重了。
“相国突然带兵来宫意欲何为啊。”
没藏讹庞看着椅子上,一边翻阅着书籍,一边漫不经心询问自己缘由的李谅祚,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元昊。
没藏讹庞短暂的愣神之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已经射出去了,要么李谅祚死,要么他亡,他不想死,所以只能委屈李谅祚了。
“陛下,微臣收到消息,说当今太后乃是外人装扮的,真正的太后已经被害身亡了,微臣担心这个假太后会对陛下不利,特此前来护卫陛下。”
“哦,外人假扮的,那国相可知对方是受何人指使的啊。”
“这个,请陛下恕罪,微臣暂未查到幕后之人,只是事急从权,微臣担心对方投鼠忌器,所以前来护卫陛下。”
“只是护卫?我怎么听着外面的声响,国相大人似乎将我的禁卫军也给杀了啊。”
李谅祚合上了书,一脸淡然地看向了没藏讹庞。
李谅祚的这副神情,这副姿态,看得没藏讹庞心脏乱跳,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侍奉元昊的时候。
没藏讹庞咬了咬舌头,用疼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他已经在元昊手下当了那么多年的狗了,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当回了人,他绝不允许有人再将他变回狗。
原本没藏讹庞还只是打算将李谅祚控制住,趁着对方年幼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傀儡,然后再慢慢地夺取西夏的皇位。
可如今他不能这样做了,若是再让李谅祚活下去,不亚于养虎为患。此刻没藏讹庞也想明白了,老虎的儿子又怎可能是狗呢。
“来人!上!”
没藏讹庞懒得再和李谅祚虚与委蛇地说下去了,立马冲着外面喊了起来,现在只有将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没藏讹庞才能安心。
兵马是冲进来了,只不过不是没藏讹庞的兵马。
门卫涌进来的士兵还不等没藏讹庞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他擒拿束缚住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站在那里与小皇帝高谈阔论的没藏讹庞,如今已然成了一副阶下囚的模样。
“你!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兵马!”
此时,李谅祚如没藏讹庞一开始设想的一样从那张椅子上走了下来,可是结果却没有如没藏讹庞的愿望。
“我的国相大人啊,我自幼就跟在母后的身边熟读着佛经,九岁便已经知书明理了,在佛经上我看到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比起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信佛者懂得更多。
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筹谋了多久嘛,三年,整整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嘛!
现在,是时候将属于我们李家的东西还回来了。”
或许是筹谋已久,计划最终成功的喜悦,让这个沉稳得不像十二岁小孩的李谅祚也露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神态。
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因此小瞧了李谅祚,能够在没藏讹庞的掌控中将其颠覆的少年,没有人会因为他一时的失态而小觑了他。
“哈哈哈,你就是抓了我又如何,我没藏一族的士兵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照样会马踏皇宫,你照样嚣张不了多久,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李谅祚,没藏讹庞也知道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了,但他相信黄泉路上他不会孤单的。
还不等李谅祚开口,他的大将漫咩便走了进来,身上的盔甲早已沾满了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没藏讹庞的鼻息。
“陛下,没藏一族已经统统擒获,诺移,埋移,嵬名三将的首领也都约束在了偏殿。”
“好,让他们先等着,我先好好地和咱们的国相大人告个别。”
“怎么可能!三将早已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军司中,兵马也并未调动出来,他们不可能瞒得过我进兴庆府的!”
没藏讹庞认为这一切都是李谅祚在故弄玄虚,三将的人马他时刻监视着,不可能兵马调动了他还不知道!
“三将自然没有前来,大军也没有调动,来的不过是一群期待获得封赏的野狗罢了,饿了多年的野狗,一旦找到机会吃饱,那么他们将会不顾一切的拼杀好,哪怕是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这其实还要感谢你啊,我的国相大人,若不是你一次性调走了那么多珍贵的兵马,我即便有着这群野狗也不敢随意放出门去啊。”
听了李谅祚的话,没藏讹庞气地目眦尽裂,他没想到自己为了以防万一的计策,最后却成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哪来的那么多野狗!兴庆府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不可能不知道!”
“都说你不懂佛经,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兴庆府这么大,它里面的东西这么多,害怕野狗进来后找不到地方躲嘛。
一次性进来这么多野狗自然会让人警觉,可若是每天从一个城门里进一两只的,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乞丐,商人,奴隶,农户,他们都可以是野狗啊。”
李谅祚的话,让没藏讹庞彻底地反应了过来,他没有想到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今日是被这样一群低贱的人颠覆的,更没有想到李谅祚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隐藏得如此之深。
“我输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看在我女儿的份上,饶过一部分的没藏族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国相大人,黄泉路太长了,你还是多让一些人陪你走下去吧。”
说罢,李谅祚便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将没藏讹庞拖下去处死,没藏讹庞的女儿在李谅祚九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李谅祚,不过李谅祚并未对她有什么感情,之前的恩爱模样也是用来麻痹没藏讹庞的。
对方既然享受了没藏讹庞带来的好处,那么没藏一族的苦难她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躲避呢。
漫咩再次从殿外走了进来,向李谅祚表示没藏讹庞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觉得不会发生什么李代桃僵的事情。
“陛下,没藏讹庞调出去的兵马太多了,我们要不要派些人马去支援一下国师大人。”
“不必了,没藏讹庞的人早就到了,此刻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再派人去,也无多大用处。”
“可国师大人若是知道了陛下没有出手帮忙,会不会……”
漫咩的话没有说完,但李谅祚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方休能够在没藏讹庞的监视下在皇宫来去自如,可见对方实力的强大。
若是方休没有死在没藏讹庞骑兵的围剿中,在得知了李谅祚将他弃之如敝履后,可能会来皇宫对李谅祚进行报复。
方休可不是没藏讹庞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李谅祚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事后还能拂衣而去,让人找不到任何的把柄。
“他不会的,先不论他能不能从骑兵中活下来,就算他活下来了,也不会来杀我,论权势,论名义的,太后和没藏讹庞都比我更强,可他却偏偏选择了我,这就说明我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大费周章也需要的。
既然需要,那就不会轻易地杀了我。你退下吧,记得将野狗们都安顿好。”
“是。”
看着李谅祚言之凿凿的模样,漫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是李谅祚最信任的大将,也只是大将而已,说得难听一点,他也不过是李谅祚手底下的一条狗。
既然李谅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乖乖地听从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