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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春日解签,宜下江南。

烟柳画桥,文人骚客,转身回眸就是一段故事。端州府城,细雨霏霏,行人或持伞漫步桥头街道,或屋檐赏雨……

有一处却格外热闹。

“盲盒盲盒,‘奇货可居’新盲盒到货,欲购从速,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沿街百姓堵在一店铺前,而后面不断有人奔跑而来。

“兄弟,我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呢,加钱能插队吗?”

“不行,上头主子等着呢。我淮州来的,家里祖宗天天闹着要新品,哪知跑遍周围府城都断货了,这家店昨个才说新品开卖时间,我排到现在!”

呃,确实辛苦。

下一刻,店里掌柜笑嘻嘻道:“老规矩,大家先到左边领号......盲盒里有什么?你是新顾客吧,盲盒啥都可能开出来,当然,里面最神奇的是千奇百怪的药,功效不定。”

“盒子有药效说明书,若是误服,本店概不负责!”

“现在开卖!”

“我要一个!”

“掌柜的,我要十个!”

抢购场景热火朝天,引得对面酒楼一些儒客连连感叹:“奇货可居,确实店如其名,刘兄你抢过里面的盲盒吗?”

“哈哈,盲盒倒是没抢到,不过买一些新粮种。”

高谈阔论时,偏偏有不合时宜的开口。

“哼,培养出新粮种,本该无偿进献圣上留得万世美名,结果奇货可居的东家不知想什么,居然要求永久免除旗下产业商税,哗众取宠。”

“此言差矣,粮种虽关乎社稷,于商人而言却无大用,何况减免一点商税而已。”

“哪里是一点商税,奇货可居各府城皆有分店,售卖的何止盲盒,其中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牵扯的钱财不计其数,堪称富可敌国......”

“小生倒听说一事,据说有武林豪侠想劫财,结果遇到宗师境......”

一群儒客说悄悄话时,忽听“砰!”一声,惊堂木落桌面,酒楼众人顿时精神一震。

竹帘卷起。

说书者捋着胡须,朝众人一颔首,而后坐下:“今天老李说的故事,便是四年前盛京发生的一件大事,事情起源则从曲钰刺杀说起......”

包厢里,一位公子哥支着下颚,百无聊赖玩着茶盖。

茶杯通体白玉雕琢而成,细腻温润,却不及那拿着茶盖的手指一分。

指节细长秀气,顺着那一截指尖往上看。

素衣暗纹,玉簪墨发。一张脸宛如山巅经年不化的积雪,眉宇含着一丝丝寒意,像是超脱世俗的谪仙。

隐隐有种厌世感。

“天天都是这故事,他也不烦。”

“重点是,您喜欢听。”

包厢里另一位青竹衣裳的公子开口。此时,他优雅倒茶,朝面前人笑道:“公子,今年的雨前龙井,请用。”

“闻着不错。”

青衣公子道:“喝着更是一绝。”

谈笑寒喧,故事已进入重点。

“黑云压城,曲钰缓步上刑场,讲述自己回京遭遇的一次次惊险截杀。于是,虞国阴谋败露,使节团气急败坏下竟当众刺杀皇帝......”

“说时迟那时快,曲钰拖着残驱冲上前替皇帝挡箭,最终驾鹤西去。”

说到这里,大堂里响起一片唏嘘声,一道醉醺醺声音叹息:“可惜,此等大义之人,竟然如此短命。要是我金刀霸王在刑场,结局肯定不一样!”

“牛皮吹上天,二流高手别碰瓷宗师境!”

“哈哈哈!”

嘻笑中,说书者话锋一转:“但是——”

“金三娘当众抢尸,摘星阁侠义高手不忍见英雄落到死无全尸的下场,拼命阻挠,终于赢了。忽然——”

“砰!”

说书人一敲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切!”

大堂里嘘声此起彼伏:“这故事讲几回了,你也不嫌烦。皇帝重金请高手,摘星阁阁主跟石崇左联手对付闻人决,闻人决败退,临走前朝曲钰尸身挥一掌。”

“然后呢?”

“然后,剑圣王耳来了。你说玩归玩,闹归闹,他抢尸体就跑。以至于曲家空棺葬流山。”

“许是大人物的癖好吧。”

尊重,祝福。

茶尽,客走。

望着窗外白影,青裳男子摇摇头,低头收拾桌面,下一刻,高台的说书者踏入包厢:“咦,主子呢?”

“时间晚,回去了。”

“又晚一步,哎呀,你说主子到底啥时候能出师啊。”

“谁知道呢。”

另一边,沈裕闲庭漫步,手里挂绳,绳下绑一壶酒,两个油纸包。

细雨轻轻,幕篱白纱荡着一重重湖面春风的波澜,影影绰绰中可见身段风流。不知不觉,人已至湖畔。

此时,一位戴着头巾,簪俏皮野花的姑娘瞅见他,立刻招招手。

“沈公子,就等你了。”

她左眼周围有一块铜币大小的黑斑,大大方方敞着。沈裕走入船舱,顺手递给她一纸包:“醉客居新出的烤鸭,尝尝喜不喜欢?”

“公子太破费了。”

话虽这么说,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显然很开心。

小船摇晃,细雨落湖。

沈裕望着湖面水花,心情平静。

船家热情,聊着最近碰见的奇葩客人,又说城里哪家馒头最好吃,昨日碰见刘府三小姐赏她一串钱……

“阿澶,你想不想找家人啊?”

“啊,不想。”

曲澶无所谓开口:“阿娘临终前让我靠信物找爹爹,可是,我能自己生活,他又没养我一天,我找他干嘛呢?讨晦气啊?”

“而且我跟你说,我朋友小娟,她整天嚷嚷着找爹爹。结果呢,亲爹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多的老男人当妾,惨的咧,还不如不找呢!”

“有个书生说,命里无时......什么来着?”

她敲敲脑袋,沈裕自然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对,既然分开,那就是没缘分嘛。”

曲澶,端州府一名划船人,据说从小跟着娘亲一起离开淮州,到端州生活,靠划船卖茶叶蛋维持生计,日子一天天清贫,却安稳。

沈裕望着天青雨幕,又听见她嘀咕。

“那书生挺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