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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里寒风呼啸,雨卷雪扫荡村落,门窗“咿呀”不停……

“噼里啪啦。”

灶里火苗摇曳,木头燃烧的声音很妙,锅里水“咕噜咕噜”冒泡,男生垂着眼,莫名有一种静谧的孤独……

屋里视野昏暗,身侧摞着一堆木头跟晒干的玉米杆、花生藤,后者容易点火,前者则耐燃。

麦秸秆常常制作牲畜饲料,玉米杆、花生藤和煤炭作冬日燃料,由生产队分配。当然,若是平日躲懒不上工,自己上山捡柴照样行。

周娟家的炕前几年修缮,只要通道贯通房间,基本上屋里水开,再等一会儿炕就暖和。

“噼里啪啦。”

灶里有一些轻微的炸开声,半晌,男生取出一根烧得红红的细棍,慢慢于土里写字。

【卫峰】

橘红火苗映着清澈瞳眸,高高的鼻梁于脸颊映落一片黑影,挡住眼睛,显得眸色晦暗。

“咿呀。”

开门声响起刹那,白灰里的字弄浑,沈裕抬睫看向声音来源点。

李明珠拢着厚袄小心翼翼合上门,可惜,木门有缺点,时间一久,再小的力道都显得声音响。

“咿呀。”

幸亏里面人睡着。

一回头,李明珠看见不睡觉的弟弟,不由露出笑容,只是看见青年白玉腕上精美的手表,眼里笑意淡了。

显得严肃。

李明珠是三姐妹里最喜欢思考的,此刻,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一件事:

弟弟等自己。

一般而言,博弈就在于一个出其不意,李毓能有准备等着,李明珠明白,自己的愿望怕是要落空。

“二姐,怎么不睡?”

“刚刚忽然冻得慌,睡不着,你呢?”

“……等人。”

“等谁啊?”

“人到了。”

两人对话可谓是稀里糊涂,偏偏谁都不是蠢蛋,都懂。

窗外黑夜雨雪,雨半空凝冰,不停砸着土屋。而正厅木门早已加固,倒是外面隐隐约约有何春花的咒骂声:“哪个杀千刀的不关窗!”

李明珠搬着矮凳到灶前烤火,再搓搓手,摩擦起热。

半晌,她细心谨慎者瞄一圈房间,怕隔墙有耳,更想着循序渐进,直言道:“阿弟,姐想问你点事?”

“嗯,问吧。”

干柴“噼里啪啷”燃烧……

寂静环境里那一点交谈声格外出众,李明珠刻意压着音量,嗓音仍旧回荡:“早上婚宴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一米九,性格好,能挡子弹的姑娘罕见……阿弟,要不要换一换?”

“嗯?”

沈裕折断手里细柴,扔灶里,瞧着那根杆“唰”一下点燃,声音于火里摇曳:“换什么?”

她循循善诱:“咱不要设限,可以看看文静贤淑,活泼可爱的女生。黄田村的小月姑娘就不错,长得标致性格好,干活麻利,而且能……”

李明珠似乎把事情憋很久了,对于十里八村的好姑娘那是一个如数家珍,不知问多少人。

沈裕安安静静聆听,半晌垂下眼睫,一股失落跟酸涩弥漫,可世界上总有事情难以两全。性向方面,他不可能为了让周娟抱孙,再跟一个女生结婚。

于谁而言都不公平。

“抱歉。”

“啥?”

他摇头:“没事,继续吧,刚刚说到上稻村的晓英姑娘。”

李明珠静默瞧他片刻,瞧着锅里沸腾的开水,再慢慢舀出倒入暖壶,从缸里重新倒冷水。

沈裕:“不说了?”

李明珠无奈:“我说得再天花乱坠,碰上一头死犟的驴,十匹马都拉不回头,犯不着浪费口水。”

“噗嗤。”

俊秀男生莞尔,取出两只茶缸倒满热水,再搬一张小凳放中间,把茶缸放凳上。他再坐回自己的矮凳继续拨弄着灶里木柴:“二姐,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喜欢还是适合?”

喜欢,适合?

李明珠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再开口:“我认为合适跟喜欢一样重要,合适的不喜欢,可婚姻的本质在于共同生活,喜欢的不合适——”

“结局往往遗憾。”

她意有所指,沈裕自然明白。

只是,他瞥向面前的眼睛:“二姐,二姐夫是适合吗?”

“……”

李明珠沉默更久,半途瞥一眼紧闭房门,刘高是最适合的人吗?

若说个人方面确实不错,憨憨的,五官端正,就是有点黑,眉宇萦绕着一种正直,可家庭完全是拖累。

昧着良心都说不出一句“合适”。

而潺潺溪流声继续揭底。

“当年得知二姐夫家庭情况,妈不同意你俩的亲事,结果你表面应得好好的,背后搞事。当时,你去S县卖鸡蛋一定带两样东西——黑灰跟水。”

“等妈上厕所,你用黑灰涂牙把自己弄丑十几倍,再编自己有两个娃,家里那口子瘸了……”

“后面,你再抱怨城里人都嫌自己丑……”

“来来回回几次咱妈觉得你没福气,捏着鼻子同意你嫁给二姐夫。”

屋里沉默良久,良久。

李珍珠用手挡住脸,一时间觉得没啥脸面见人:“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你一起卖鸡蛋。”

“额……”

她语塞,眼睛盯着矮凳上茶缸里的水,手碰一碰杯壁,被烫得缩回手捏捏耳垂。等待半晌才听到面前俊秀男生字字清晰道。

“鞋子穿自己脚上,合不合适唯有自己清楚,不是吗?”

“贫瘠的土地,谁言不能盛开鲜花!”

周围落针可闻。

李明珠眼神复杂,确定不烫手再抱着茶缸暖暖冰凉的指尖:“……那,希望一切顺顺利利。”

“咿呀。”

门再度响,披着一头弯曲卷发的姑娘鬼鬼祟祟出门,抬头瞬间差点吓死,拍拍胸脯再看灶前围坐的两人。

矮凳,灶火,茶缸。

于是,她屁颠屁颠搬着一张凳,再抱着自己的茶缸加入“茶话会”,眼睛亮晶晶。

“二姐,阿弟。”

“聊啥呢,咋一直不睡啊?”

“你呢?”

闻言,李珍珠拍拍肚子:“傍晚吃的东西消化早,我睡到一半直接饿醒,肚子咕咕闹。”

“现在拿点红薯烤?”

“不用。”

话落,姐妹俩同时看男生。沈裕用铁钳子在边缘掏一掏,夹出三个圆溜溜的东西,声音带着懒意。

“要熟的,半生不熟的,还是烤得有点焦的?”

“硬点的。”

半晌,甜薯的味道弥漫屋里,李珍珠撕开表皮露出软糯的甜薯肉,“呜”一口鼻尖沾黑灰。

“你们刚刚聊啥啊?”

沈裕玩着细木棍,想想自己刚才的争锋,貌似随意引火:“刚刚聊你跟杜知青的进展。”

接着,他一顿:“忘了,不能说的。”

李明珠&李珍珠:……

李珍珠“噌”一下红脸,手里烤番薯都不香了:“我饱了,先回屋睡觉。”

李明珠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三妹啊,你单纯直率,跟姐姐聊一聊杜知青的事情吧。”

李珍珠:拒绝。

可惜,反对无效。

沈裕借着茶缸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静静听着李明珠说知青的坏处,深藏功与名……

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