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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司聪还有些精神恍惚,这薛慕彦,似乎是比之前瘦了许多,身材也矮了几分,细看之下,不对,这不是他。

等走的近了,司聪也看清楚了,果然不是薛慕彦,却有着与薛慕彦五分相似的面容。

“你是,薛慕枫?”

那少年怔住,微白的一张脸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动了动,升起一层雾气。他施了一礼,道:“草民薛慕枫拜见太夫人。”

司聪抬抬手,目露慈和,“免礼,你来可是有事找我?”

薛慕枫沉默片刻,忽而跪了下去。“草民来,是告诉太夫人一声,家兄薛慕彦,于前几日失足落入江中,淹死了。”

司聪怔住,“你说什么?谁淹死了?”

薛慕枫十分悲痛的忍着哽咽,又重复了一遍。“家兄薛慕彦,不慎落入江中,淹死了。”

司聪只觉五雷轰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都是那个人的眼睛。惊喜、期盼,感激、可怜、遗憾、失望、都是他,全都是他。

她无法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样一个出尘俊秀的人,竟然死了?她半晌无语,就那样呆呆的坐着,愣愣的看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仿佛要将他,看成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

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十日了,我哥哥走后,我日日来,却不见太夫人,他们说,太夫人出去游玩了。”

她喃喃道:“十日了,都十日了,竟都十日了。”

她走了没几日他就死了,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那柳尚博是故意带她到处玩,玩到回不来,玩到救不了他。好个两面三刀,阴险毒辣的柳尚博,明晃晃的摆了她一道,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去?

“人呢?他的尸首呢?”

“烧了,化成了灰,都扔了。”

薛慕枫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司聪惊叫道:“烧了?还化成灰扔了?为什么?谁允许这么做的?”

薛慕枫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泣不成声,“是长老要求的,这里的人死了不能土葬,他们认为那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人死后要归于天地,化成灰,洒在土地里,化作肥料,扔在江水里喂鱼喂虾,为子孙后代贡献最后一份力量,这是这里的信仰与习俗。爹娘都不同意,可是没办法,大哥,是被他们抢走的。”

司聪低吼一声,闭上眼向后仰去,“他一定是被害死的,你们为什么不报官?为什么不找仵作验尸?你们为什么不替他伸冤?”

薛慕枫眼红似血,死死的咬了咬牙关。“我们何处去申冤?爹爹无辜被罢官流放无处申冤,哥哥被冤枉偷盗也无处申冤,这世道到处是冤,满下是恨,申不得,报不得,这就是命,是我哥哥的命,也是我薛家的命,逃得过一次,逃不了两次。”

司聪心中一阵刺痛,她以为她能救他,可还是改变不了他早亡的命运,难道真的就是他的命?不,不是他的命不好,是那些人太凶残,无法无天,她决不能放过他们。

“我不会让他枉死,若你家里给他立了牌位,替我给他上柱香,告诉他,我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薛慕枫摇了摇头,在怀中小心的拿出一样东西,捧在了头顶。

“这是哥哥唯一的遗物,是他那几日亲手做的,他说,是送给太夫人的。如今,我把它带来了,太夫人留个念想吧。”

司聪起身缓缓地走了过去,怔怔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团红色,她不认得的东西串成的手串。

她拿了起来,一颗一颗的摸着,“这是什么?”

薛慕枫已是泪如雨下,轻声呜咽道:“这是红豆,也叫相思豆。”

司聪脑袋轰地一下,那双眼睛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终于懂了他眼神里看不懂的意思,是爱慕,是爱慕啊!他爱慕她啊!

可是她有什么值得他爱慕的?只为那匆匆一瞥?还是她的仗义相帮?可是她终究没能保住他的命啊?她就是个废物,她哪里就值得他爱慕了?

“我哥在世的时候说过,太夫人是好人,不要为了他这种小人物伤心动怒,不值得。他死就死了,太夫人就忘了他吧。”

忘了?若是他还活着她一定会忘了他。可是如今她如何能忘?她若是忘了他的死,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心,忘了正义终会战胜邪恶的初衷。

“太夫人,草民回去了,爹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您救过哥哥的命,事已至此,太夫人是过客,就别管了,哥哥他,也不后悔。”

司聪狠狠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怒气。“你哥哥,都跟你说过什么?”

薛慕枫抬头看向司聪,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太夫人早些休息吧,草民回去了。”

薛慕枫磕了个头,起身抹了把眼泪,转身走到门外,看向墙角的一个小破背篓。

“那是我和大哥采的鸡枞,大哥不好意思给太夫人送来,怕太夫人嫌弃,这鸡枞熬汤最是鲜美,太夫人别忘了尝尝。”

他满眼心碎的再次深看了司聪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门外,他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哥,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你在天有灵,早日沉冤昭雪,让那些害你的恶人,永世不得超生。”

司聪怔怔的望着薛慕枫离去的背影,心里如刀割一样痛,她第一次觉得太夫人这个名号狗屁不是,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白拿了百姓那么多的供养。

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抬手抹了一把,这是什么?眼泪?她哭了,她居然哭了,她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哭了?她有多久没体会到伤心的感觉了?

她就那样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直至腿都僵直了,在翠蝉几次的劝说下,她才坐了回去。

“去拿笔墨来,翠蝉,找一个可靠的人,务必把信送回去,这事,我跟他们死磕到底。”

翠蝉无奈的一叹,“奴婢早说过地头蛇不好斗,太夫人何必呢,您若是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叫奴婢们如何应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