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少年低着头望着伸出被子的手，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对未来的恐惧，对命运不公的怨恨，终于压垮了他。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抓捕邪教行动。
作为天之骄子，姜玄有时候会配合官方做一些惩奸除恶这样的工作。
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次他要对付的，就是一个叫月神教的小众教派，奉行那位神秘的月神，祭祀手段却极为血腥扭曲。
他们认为月神之所以迟迟不归来。
是因为距离太远，迷失了方向，所以需要血祭，以此为月神指引方向。
说实话，这类教派多如牛毛。
谁让月神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太高，影响太深远了，不说其他，那位复苏归来的秦帝
光是叫月神教的，官方记载就有不下十个呢，除了官方有所记载外，根本没什么人在意。
姜玄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清剿任务。
按理来说，这种小型邪教，甚至可以说仪式都不完整的教派，根本无法威胁到他的一根寒毛。
可是意外出现了。
起初，过程和姜玄预想的一般顺利，直到收尾之时，那位疯疯癫癫的神使，用了某种阴毒却珍贵的一次性法宝偷袭。
一击即中。
曾经名满中度的天才，就此陨落。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姜玄依旧一动不动的半躺在病床上，谁都知道他的遇袭不寻常。
恰好让他接到了任务，这个看似普通的任务，敌人居然拥有稀少至极的一次性法宝，狠辣无比的断绝了他的修行之路。
一次是巧合。
可几个巧合撞在了一起，那就绝不会是巧合了。
至少姜玄可以确定——
是有人向他下手。
两个月后，就是天骄盛会，汇聚天下修行有成的天骄进行比赛，他自认至少在中都，除寥寥几个人外，可以说横行无敌。
所以，他这是挡了别人向上的路。
良久，姜玄苦笑一声。
就算知道有人故意下手，他又能如何呢，自己已经成了废人。
倚靠的家族也默认了这个结局……
…………
过了半个月，姜玄出院。
没了继承人的身份，他自然不能回到从前的住处，家族给他重新分配了屋子。
是个占地不小的宅子。
风格古色古香，各处装饰精美，花草长得十分茂盛，唯一不好的就是灵气不足。
修行中人，最重灵气。
姜玄曾经住的地方，不过三层小楼，价值胜过这所大宅百倍。
不过，现在他成为修行废人，自然不需要灵气充足的屋子。
游览的时候，中介为了体现宅邸的价值，说起这宅子的故事。
指着几间风格端正肃穆，与宅子其他地方不同的小屋子说:
“宅子的前主是一个收藏家，这里就是他放藏品的地方，说来此处也是来历不凡，从前是一处小观宇，足有五六百年的历史。”
“说起来也有些灵异，那会儿灵气还是沉寂的呢，这小观历经岁月，居然也留存了下来……”
“只是年代太久，这处小观籍籍无名，留下的记载也稀少，也不知道从前供奉的哪尊神仙……”
要是记载清晰的话，说不定价格还能往上涨不少呢！
“供的应该是月神。”
眉眼淡漠的少年打断了他，轻声道。
正在惋惜不能涨价的中介反应过来，吃了一惊，问道:
“这是从何说起？”
“看这墙壁上的纹路，看似杂乱，仔细打量却能发现，每一道都在展现月亮的各种形态，满月、残月、半月……”
“还有这些屋子的设计，风穿过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而月神，喜歌舞。”
“这些都表明此为供奉月神的观宇。”
中介连连点头:“您真是博学多才。”又兴致勃勃的开口:“是了，华夏自古以来就信仰月神，各地都有不同的供奉方式，这处小观大概就是比较稀少的那种。”
“对了，客人信不信月神。”
没有得到姜玄的回应，中介也不以为意。
客人就是上帝，上帝哪有好伺候的？
落后半步的姜玄眼神十分复杂。
信仰月神吗？
自己幼年还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也随着父母浅信过，入道后就少了，不过也保留了敬意。
可是在被月神教神使袭击，断了修行前路之后。
任是谁，都无法不去迁怒吧？
不多时游览结束。
中介走之前，还祝福道:
“这地方灵气虽不算浓厚，胜在清净，且有供奉月神的观宇镇压，说不定您还能沾一丝仙缘呢。”
对这句话，姜玄不置可否，仙缘岂是那么好沾的。
而且，月神早就离去。
那位大秦之主等了几千年，还不是没有等到。
…………
又一次尝试修炼。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射在静室中打坐的少年身上。
灵力顺畅的在经脉中运行，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突然狂暴起来，完全失控无序的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几乎是刹那间。
姜玄脸色青白吐出一大口血，周身经脉剧痛，身软如棉。
“还是不行吗？”
出院以来，他尝试过许多次修炼，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吐血、经脉剧痛、全身无力。
一种绝望感从心头升起。
他曾经体会过修行大道上那无边瑰丽的风景，修行，几乎融入了他的血液，现在他却连灵力运转周天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的情绪，维持到姜玄无意间从窗外望去。
目光一怔——
今天是个满月。
只见不远处的屋墙镌刻的那些月纹，此时尽数亮了起来，轮廓清晰神秘，似乎牵引着天上月光汇入其中。
“我是走火入魔，出现幻觉了吗？”
姜玄喃喃自语。
仔细检查了周身状况，又念了几遍清心诀后，睁开眼，窗外还是那幅神秘奇异的画面。
冥冥中，他听到一道非男非女的声音:
“你还想要继续修行吗？”
“想要领略修行之路高处的风景吗？”
姜玄脱口而出:
“我当然想。”
“那就走过来。”
其实，姜玄说完就后悔了，自己不该贸然回应，听说有些妖魔最善蛊惑人心，一旦回应就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
所以，场上沉默了下来。
玄奇景象幕后的主人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
最终，姜玄慢慢踏出了门。
不管是神，还是魔，只要能让他继续修炼，一切皆可。
大不了一死便是。
不能继续修行与死有何分别？
他每靠近一步，墙上月纹光芒更盛。
恍惚间，四周的月光浓郁到似乎凝结成了液体，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气中一丝丝来回游动。
“把手按在月纹之上。”
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姜玄毫不犹豫的照做，不知道声音指的是左手还是右手，他想了想，索性两只手都放了上去。
轰。
同一时刻，月光大盛。
整座中都都好像被银白色的月光淹没掉了一般，也吸引来无数道强大的目光。
异象和月亮关系甚深，总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那位大神。
令人惊骇的是。
无人能够穿透那一层月光，寻找到异象的起点，只能大致锁定中都这块地域，众位大神通者纷纷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情况？”
“月光，难道是那位要回来了？”
“说不准啊，你们看……秦帝好像已经驾驭宫殿去中都了。”
此时，风暴的中心。
姜玄被月光刺激到闭上了眼睛，沐浴在月光之中，他的表情来回变幻，舒爽中夹杂着痛苦。
“我的经脉好像在修复。”
不一会儿，月散云遮，一切恢复正常。
姜玄却不甘心的很。
他的经脉才修复到一半就停了啊。
“小年轻，知不知道不劳而获是不好的思想，前面给你的是预付款，至于后面嘛，要看本大神满不满意了。”
姜玄寻着声音望过去:
一只通体雪白，毛发柔顺的兔子嘴里叼着草叶，朝着他咧嘴一笑:
“我，玉兔，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