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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裹着毯子,脸色铁青地坐在待客室里。

她脚边散落着一件破损的大衣,上面的一排扣子全都崩掉了,先前被她扔掉的围巾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程玉对面坐着三位上了年纪的女同志,都穿着制服,看她的目光很不善。

好像她是一坨狗屎一样,惹人嫌,让人憎恶。

即使程玉内心强大,脸皮很厚,可此时脸上也免不得觉得火辣辣的,有种被人扒光圈养在笼子里,明晃晃被参观的感觉。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丢脸又极其不理智的行为,大脑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更可怕的是,她当时是清醒,她所做的一切,自己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所以当她被打晕那一刻,程玉是庆幸的,她很怕她会不受控,亲手将自己剥个精光,那她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几个儿女?

“程玉,能说明你在团部门口闹事的目的吗?是想通过威逼的方式来逼领导就范吗?”

说话的女人口气很严肃,俨然已经将程玉当成不法分子对待了。

程玉觉得心累,她遭遇的事情太离奇了,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程玉醒来后,第一时间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是个很好的说辞。

“我精神不好,受过刺激,发作的时候,人处于狂躁状态,没有理智。”她痛苦地低下头,小声啜泣,“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来得匆忙,忘了带药,所以毫无征兆的发病了。”

精神问题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另一个女人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的意思是,你有精神病?”

程玉点了点头,双手捂着脸,细碎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发病的时候就会伤害自己,打人,同志……”

她放下手,露出满是泪痕的脸,“我也不想的,我是个要脸的人,有文化,懂法,难道我不知道冲撞哨兵的后果吗?”

这倒不是假话,哪个女人能当街扒了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轻则丢脸,重则被人当成女流氓抓起来,小命可能不保。

毕竟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

“你平时都吃什么药?我让我的同事帮你买一点,你这种情况,不吃药可不行啊。”

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试探她。

好在家里有个医生,一些用药方面的事情,程玉就算不懂,也是接触过的。

“卡马西平。”

旁边有人起身出去了,大概是去核实到底有没有这个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离开的女同志去而复返,手里还捏着一个小药瓶。她冲问话的同事点了点头,把药瓶递给了程玉。

“谢谢。”

程玉也是个狠人,知道这药副作用不小,但是还是拧开药瓶,当着几个审查人员的面,干噎了两粒。

“喝点水吧。”对方见她真的把药吃了,态度也有了转变,递给她一杯水。

程玉接过来,赶紧喝了一口,把卡在嗓子眼儿的药咽了下去,“谢谢。”

“关于姜依依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团里的干部不好出面,程玉闹了这么一通,师里派来的调查小组也不敢露头了,生怕她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到时候场面不好收场。

所以组织上临时抽调几个有政工经验的女同志,来调查处理后续这件事情的后续。

“我很惭愧。”程玉把姿态放得很低,“给组织添麻烦了,同志,你们看这样好不好,让我和我女儿见一面,我劝劝她。只要她同意结婚,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三人小声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程玉,我们可以让你和姜依依见面,事情的严重性你是清楚的,希望你好好归劝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她再执迷不悟下去,结果会很严重。”

“我明白。”

程玉迟疑地道:“那个,能不能让我收拾一下,我想借用一下针线。”

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件大衣上,点头同意了。

程玉将衣裳扣子缝好,穿戴整齐以后,简单收拾一下去见了姜依依。

出事以后,江大副暂停一切职务,关禁闭审查,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但是男女关系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啊!江大副是个男人,在这方面注定是要吃亏的,只能说他倒霉。

姜依依呢,一样关在小黑屋里,这种给人下药的手段本身就为军人所不耻,更何况她还利用军嫂给军人下药,没直接判了都是善待她。

程玉见到姜依依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都肿了,人瞧着倒是没事,但是精神状态不太好,见着程玉就大哭,本想趴到母亲怀里好好寻求一下安慰,哪知道程玉连一个字都没说,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脆又响,把姜依依都打懵了。

“妈……”姜依依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委屈吗,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吗?为什么一个字都不问,就打她。

“你该打。”

程玉最了解姜依依不过,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真是后悔,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

程玉压低声音问道:“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没有合适的机会,宁愿错过,也不要动手,你偏偏不听。”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那是你蠢。”程玉深吸一口气,“既然没得得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扭转局势?为什么不答应和那个副营长结婚?”

姜依依惊呆了,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妈,你明知道我喜欢司律,我怎么可能答应嫁给别人。”

“那是以前!”

程玉低声嘶吼,“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人家?”

姜依依呆若木鸡,紧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凭什么?”她笑得面目狰狞,笑着笑着就哭了。

撕心裂肺的哭,像是要把自己送走似的。

门外的看守听着姜依依的哭笑声,不由得暗自思忖,精神疾病也遗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