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安晚起了个大早。
她又去了三清山的景区,把昨日没有玩过的景观逛了一圈,直到下午才从景区中绕出来。
回酒店的路上,正好路过“古今一梦”。
梁安晚寻思着明日要出发去【暴躁男巫】的老家处理风水,还需要和那个飘荡的女鬼有所交涉,期间可能需要使用的器具她现在没有,需要重新购买。
因此,她直接抬步迈了进去。
店里一如既往地有些冷清,只是今日比上次来时略多了几分人气儿。
梁安晚抬眼,目光落在倚靠在收银台和老板聊天的女孩子身上。
那女孩看起来20岁出头的年纪,头发随意地在脑后绑了一个丸子,身上穿着简单的背带裤,踩着一双小白鞋,看起来简洁又轻松。
乍一看过去,一股青春洋溢的气质扑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高中生呢。
她似乎和店老板很熟,等到梁安晚拿了要买的东西去结账的时候,听到她叹着气抱怨:“都怪我学艺不精,没能传承师父的衣钵,才导致道观日益衰落……”
店老板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现在都提倡科学主义,全国的道观都不大乐观。你没看我这小店也无人问津吗?”
“你不是过两个月才正式毕业嘛,现在赶紧趁着学校的春招找个好工作,别靠这个吃饭,问题不大。”
女孩眼里有些迷茫:“可是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若是我不回来,道观真就没人了。”
她是被师父养大的,一想到她若走了,偌大的道观就要彻底湮灭在山林中,她就心里堵得慌。
店老板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能咋办呢?单靠你一个人,也撑不起出云道观。除非你愿意去做个江湖骗子,兴许还能招揽一些生意。”
没有香火,没有客人,就算再辉煌的道观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勤工俭学,攒钱修缮道观,只怕现在道观早就塌了。”
“你是正儿八经入了门的,该知道事不可强求,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
梁安晚本不欲插话,但最后这句话飘到了她的耳中,却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她情不自禁地说道:“不好意思,唐突一下。我觉得此话有失偏颇。”
道家是一门源远流长的学问,可是经过了上千年的发展变迁,传到现代,却只剩了个“道家崇尚无为”的固有观念。
却忘了,老祖宗也是说过“逆天而行”“人定胜天”等言论的。
梁安晚低声解释道:“所谓命中注定,本就是以偏概全的说法。大道无情也有情,万事万物在大道眼中都是平等的,在给予死路的同时必然也会赋予生路。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所有生路都被堵死的情况。”
例如【一口一个陆】,她的命理线就被分成了两个结果。
开门直面杀手,是死路;不开门,这便是上天赋予她的生路。
所谓“命中注定”,指的是上天注定了你会面临这两条路的选择,绝不会注定必死或必活。
万事万物都各有自己繁衍生息的规律,但不论面对多么严苛的绝境,某个角落也定然隐藏了生路。
那是大道的悲悯。
是万物的福音。
上辈子,梁安晚修行数千年,遇到的生死危机不知凡几。
若非她意志坚定,绝处逢生,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哪里还能成为众人之首,被其他修行者们赠与一个“上仙”的称号。
虽未完全成仙,但以她的心性和能力,已然和真正的上仙无异。
思及此,梁安晚不禁想起那道把自己的魂魄劈到现代来的天雷……
也不知天道如此安排,有何用意。
“也正因此,我们修行人合该拼尽全力,找到夹缝中的那一丝生机才是。哪儿能直接放弃,说些命中注定的丧气话?”梁安晚抿了抿唇,眼睫微垂,在白皙的皮肤上印下道道根根分明的剪影。
店老板听到她的话,惊讶地看过来:“是你?”
梁安晚有些疑惑:“你记得我?”
这分明是她第二次来这家店,上次还是和邓冬青一起来,全程除了问需要付多少钱以外,没有任何交流。
怎么就被记住了?
总不会这么些天过去了,这家店里再也没有来过任何客人,所以才会被店老板记住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惨了。
梁安晚环顾四周,打量着店里的装潢和陈设,好奇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那这家店岂不是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
那店老板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店老板挠了挠脑袋,回答:“你上次不是被那个老头挑刺儿了吗?那个老头是我们这出名的偷奸耍滑的江湖骗子了,所以当时我就多留意了一下,正好你长的又比较……与众不同,所以印象比较深。”
梁安晚的嘴角抽了抽。
与众不同?
这是什么形容?
如果不是已经熟悉了原主的相貌和这个时代的审美,她都要怀疑店老板是不是在故意阴阳自己了。
察觉到梁安晚不自在的神色,店老板把刚刚的话又吞进肚子里咂摸了一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合适。
他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看你的面相,总感觉遗世独立,超凡脱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店老板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
梁安晚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店老板并非单纯形容她的样貌,而是说她眉眼之间的气质。
这份气质并非原主的,而是她穿越后带来的,是修行了上千年的仙气。生活在尘世中、日日沾染红尘烟火的普通人自然没有,也难怪他说自己与众不同了。
梁安晚恍然大悟,了然地莞尔一笑,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夸赞。”
店老板这才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上次那老头的事情如何了?”
梁安晚奇怪地睨了他一眼,看面相,这人不大像长舌之人,怎的还会追问这个?
店老板解释:“我挺讨厌那老头,明明是一个学艺不精的江湖骗子,却总是自命清高,一副了不得的样子。然而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挺厉害的,至少比那个老头厉害。所以有些好奇,他是不是吃瘪了?”
涉及到周霞和李腾的隐私,梁安晚没有过多解释,只说:“那老头本想讹一笔钱,我给拆穿了,后来他就被赶出去了。”
闻言,店老板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松缓了表情,厌恶地冷哼一声:“那老头作恶多端,身上必然缠了很多因果业障,老天迟早有一天要收了他!”
“幸好这次有你,不然说不准他还真的奸计得逞了。”
梁安晚笑了笑,没有应承他的夸奖。
店老板知道老头品行低劣,没有真材实料,却任凭周霞求到老头身上、看着老头行骗而不阻止。
兴许他只是想明哲保身,但也消了梁安晚和他进一步接触的打算。
她把要买的东西放在桌上,正准备问价,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小姑娘突然睁着眼白分明的清澈眸子,呆滞地看着她,喃喃道:“师、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