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瑾安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女儿,女儿,你瞧,水浒、西游、三国、诗经、论语……你爷爷当年给我启蒙时,用的就是它们……都是我儿时的记忆啊……可如今它们却成了“四旧”书籍,成了“封资修”的破烂……”
夏瑾安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翻了翻自己喜欢的水浒。
大爷瞧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们这对父女,倒是有趣。”
“瞧你顺眼,给你拿几本,不用你买,看完最好烧掉,否则会有麻烦……”大爷语气带着警告。
夏可心没有忽略大爷的警告,心中有些疑惑,这类书,不是应该在十年最初的几年,最先被处理吗?
夏可心没有过多的思考这个问题,便在大爷挑书的时候,四处转了转,发现尽是一些铜锅铜盆、铁丝铁皮……然后视线转到角落里大黄狗吃饭的瓷碗,心中一喜:
找到了!
夏可心进废品收购站,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瓷碗的外围被污渍糊了一圈看得不真切,内里却被大黄狗舔得干净。瓷碗胎质细腻洁白,纹饰富贵典雅,铁锈斑点自然突出,色泽浓艳……
这个年代,美观实用的印花搪瓷制品、不生锈的钢精铝制品更受人们欢迎,因此这个瓷碗的特别之处足以让夏可心印象深刻。
前世,这个瓷碗的故事,被回娘家的胡小玉当成新鲜事来说:
【有几个皮孩子,为了逗弄一只大黄狗,将它的饭碗在大街上当球踢。
一个不小心踢碎了碗,还伤到了人。
那人本来想发作,看到瓷碗碎片,顾不得其他,连忙询问是哪里得来的,接着进到废品站清洗。
清洗后,将破碎的瓷碗拼凑起来,碗底有落款“大明宣德年制”,仔细鉴定以后,确定是“明宣德青花缠枝花纹碗”。
那人捶胸顿足,对几个孩子笑骂:“若这碗没碎,我就出1000块收了,可惜现在成废品了。
惹得皮孩子的父母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
夏可心觉得八成是它没错了。
夏可心拿起瓷碗,痛心地对大爷说:“大爷,这个瓷碗多好看呐?您居然拿来给大黄当碗。”
大爷瞟了一眼,没好气的说:“这玩意儿哪有搪瓷碗好用?小姑娘净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哪您干嘛给它整这么一个碗?”夏可心纳闷。
“之前一个老太太,拿着它问我能卖多少钱,我见她可怜,给她点钱,收下了。”大爷淡淡的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爷没说的是,当时老太太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瘦的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在门口晃来晃去,好像要进来但却又十分胆怯。
他主动上前询问,老太太才怯生生的拿出污脏的碗,说出想要换钱。
废品站并不收这样的东西,大爷虽然也觉得不值钱,却还是自掏腰包,给了老太太五块钱。
虽然鸡肋,但终究是花了钱的,扔了又可惜,只好给大黄当碗了。
大爷说得漫不经心,夏可心却听出这是大爷的善意之举。
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告诉大爷这碗的价值,让他收好,可以拿去文物商店问问。
大爷惊讶夏可心的坦诚,心中对这个孩子的观感更好了。
下一秒,大爷找到了他想要推荐的两本书,递给了夏可心:“拿去吧。好好看看,这两本书,很值得细细品读。”因为夏可心的坦诚,让大爷忍不住多提点了两句。
两本书的封面都被撕掉了,夏可心看完了都不知道书名。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两本书是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和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
这两本书,让夏可心受益良多。
夏可心一边接过书,一边想付钱,原本就没打算白拿。
大爷却表示,本来也是要“处理”的书,也不值钱。也姑且当做夏可心坦诚的谢礼了。
大爷还说自己姓李,可以叫自己“李大爷”。看完了这两本,还想继续读的话,可以来找他拿别的书。
夏可心:……你大爷?确定不是在骂人?
夏瑾安见状,也激动又扭捏的问自己能不能带走几本,想要在闲暇的时间里回味。
就这样,夏可心在废品收购站里收获了两本书,和父亲离开了废品收费站。
回去之前,还到供销社去买做卤制品需要的部分材料。
要不说是孽缘呢,刚到供销社门口,就碰到抢肉被挤出人群的刘玉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夏可心正前方。
若不是夏瑾安反应快,将夏可心往后一拉,就要撞上了。
此时的他,头发凌乱,衬衫满是褶子,鞋也被挤掉了一只,连肉也没抢到。狼狈得早已没了相亲时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刘玉明低头看见一双小巧的脚,抬头一看,发现是夏可心,心中一喜。
他快速的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挤掉鞋子的那只脚掌不自然的弯曲朝下,露出自以为得体的笑容,油腻地说:“是你呀,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夏可心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想不通自己前世为什么会觉得他俊,一脸嫌弃的打断他:“……不就是和胡家狼狈为奸的刘知青么?也不知道哪来的脸和我搭腔?”
原本夏瑾安没认出对方,经夏可心这么一说,立马将眼前这狼狈的人和代替相亲那个小白脸知青对上了号。
他立马警惕的把女儿护在身后,霸气道:“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催促女儿进供销社采购,打算买完东西赶紧走。不想让女儿和刘玉明又什么瓜葛。
刘玉明神情一僵,愣在原地,而后紧紧握紧拳头。
听到“今天的肉没了,大家散了吧”后,才懊恼的拍了拍大腿。
买肉的人群散去后,找到鞋子,又稍作整理,才显得没这么狼狈。
像是想到什么,又进供销社跟在夏可心父女身后,试图解释:“大伯,夏可心同志,我想你们对我有些误会,胡家在胡家大队有些地位,我又在胡家大队插队……我……我这也是不得已啊。其实,我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