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随着时间流逝照在男人的背脊上,苍舒伸出手感受,揉着自己的眼睛问——
“那既然我们两个人都讨厌对方,为什么还会在一起呢?”木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以两种方式存在。窗台上有漂亮的花,从内往外望,还能瞧见屋前的大院子。
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谁说我讨厌你了?我只是拉不下面子,但还是喜欢你的。”
“所以就算你的心再冷血。”他拍了拍苍舒的背,示意她起身,“也总会被我的努力感动。”
被努力…感动吗?
苍舒沉默,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有些怔愣地扯出笑。他说得没错,苍舒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但脑子里过往的记忆大部分都还在。
——她从小娇贵,所以做事不管不顾,无法无天。她一生顺遂,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
是的,她有父母、有爱人、有闲散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期许中缓慢发展。
中午做饭时,苍舒终于舍得从被窝中钻出,但身体到底还是虚弱,走了几步路,便已经累得直喘气。
她只能拉过屋檐下的躺椅,懒洋洋地躺在上面,垂下手逗弄撒欢奔过来的小狗。
手心被舌头舔得湿润润的,苍舒嫌弃地‘咦’了几声,又笑着将口水再次抹至狗身上。
屋内灶台处发出了热油与菜的碰撞声,‘滋啦-’一声,热烟疯狂往上冒,不一会儿香气便飘在空气中。
窗户是支起的。
苍舒将狗抱在怀里,边抚摸着它的毛发,边探头往窗内看。
男人袖子半卷,眉毛皱得紧巴巴,哪有刚刚温柔的模样。他一手拿着食谱,一手掌着锅勺,不算利落地翻动着锅里的菜。
翻了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忙拿着佐料跟大厨一般搓着手指往下撒。
苍舒笑得肚子疼,披着带毛领的披风往他那儿走了几步,整个人趴在窗户上,不由自主地调侃他:“你都跟我生活这么久了,还不会做饭吗?”
男人抿着唇,面色难看地答道:“虽然看着过程不怎么样,但是每次的味道都不错。”
苍舒回想了下,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味道,只咂巴嘴道:“忘记了,等会让我评价一下。”
“没良心,特意为你学的,天天吃居然还不记得。”
男人笑骂:“行了,进来洗手吃饭。”
苍舒听闻,忙将小狗放在了地上,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撑在窗台上,想要往里翻。
但可惜的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过羸弱,连撑着窗台翻至屋内,也没做到。
苍舒有些遗憾地收回手,见男人端着菜看她,摸着鼻子解释道:“我刚刚下意识这么做了,以为自己能翻过去。”
男人没有责怪她,顺着她的话答:“你本来就能翻过来,只不过最近身子骨不好。”
他将菜捧至桌上,见苍舒还在研究窗户,忍不住喊道:“笨蛋,先吃饭再较劲。”
这声笨蛋没有任何骂人的意思,反倒是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溺爱。
苍舒没有继续同这窗户较劲,从门绕进屋坐到位置上,美滋滋地吃了一口。
但刚吃一口,她整个人便愣在椅子上,指着菜说:“没味道,你是忘了放佐料吗?”
男人对着寡淡的味道没有任何反应,听她如此说,不慌不慢地拿起碗,再次走到灶台边。他背对着她解释:“你最近身子不好,所以我便没有下重手。”他说着,又端着碗从灶台走回:“既然你习惯不了,那就给你再加一些。”
“原来是这样。”苍舒压下心中的疑惑,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这次的菜有了味道,鲜香鲜香的,好似突然有了生命。
苍舒吃得美滋滋,边往嘴里塞,边问道:“你加了什么啊?一加就突然变得这么好吃了!”
男人摇头道:“秘密。”
苍舒挑眉,不再延续这个话题,只是伸出手,同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男人手指微微蜷缩。
他将肉扔给地上欢快的小狗,神情被一片模糊所掩盖,只能听他语气判断。
而他很认真:“好吃的话,夫人会想吃一辈子吗?”
苍舒:“……”
问题问得突如其来,让苍舒有些怔愣,在某一瞬间,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不想,而是很想。
想到她甚至都不敢说出这份无与伦比的期望。
苍舒回过神,抹去心中的疑惑,笑着问:“你是想问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吗?”
男人抬头望她,点头:“被夫人猜出来了。”
“所以夫人的回答是什么?”他很好奇,却又装作不在意。
苍舒只是神秘地笑:“这个我也不知道,要是哪天我待腻了这样的生活,可能就走了。”
“那我们就一定会有一辈子。”
苍舒好奇:“为什么?”
“因为这是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几个字砸入她心间。
苍舒放下筷子,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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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她都活得悠闲自在,白日得空会同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去河边钓鱼,等到晚上温度降下来,就会和他一起搭个很小的架子,将鱼和红薯一起烤了吃。
他不会让她冻着,每次都会让她披上披风,再将她牢牢抱住。
但凡苍舒挣扎,他都会笑着说:“你身子差死了,不把你抱得紧一些,你就做不了你想做得任何事了。”
苍舒听闻,只好放弃,任由他抱着。他将烤得香甜的红薯剥了皮塞到她手上:“尝尝。”
苍舒听话地张口,嚼了几下,夸张地赞扬道:“好好吃。”
她白净的脸上沾染了黑灰,心情瞧着好像很不错。
男人见此,伸手将她脸上的灰擦掉。
“快要过年了。”
他好似在感慨时间之长:“夫人,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念着岳父岳母,马上过年了,明天我们就下山,去府上住几日吧?”
苍舒抬眼,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男人好奇问:“你怎么了?”
苍舒抬手摁住自己跳动极快的心脏,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好久没见了,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激动。”
“见到你就不会这般觉得了。”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好似倒映着火光:“岳父岳母知道我们要回去,不知道又会高兴多少日。”
苍舒笑着道:“倒也不至于。”
男人没应她这番谦辞,用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呢?”
苍舒再次一怔。
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居然有生辰吗?”
-
因为要下山见家里人,苍舒一直迷迷糊糊地担心到了后半夜。
不知为何,从她前几日睁开眼的那刻起,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可每当她开口试探他,他都会有非常完美的解释。
像真实的。
可又好像不是。
“……”
苍舒烦躁地睁开眼,亦如之前一般抬头望向天花板,随即将手往旁边一搭,刚想同身旁的人说话,便听见屋外传来刻意放轻的敲打声。
苍舒好奇。
下床拿起披风披在身上,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缓缓走去。
月光下,男人拿着一把刀,弯腰小心地修缮后厨的窗户。
苍舒记得这个地方。
上次她下意识地想要爬窗,结果半天都没有爬进去。
而今晚她再看,这扇窗比起当日的高度矮了些许,大概只需她稍稍撑起,往里跨便能做到翻入屋内。
“……”
稍沉默。
苍舒往后倒退了几步,又像没事人一般走回屋,倒在床上。
她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多疑。
她为什么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呢?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她到底在不真实什么呀?
或许就是有这样爱吃苦不爱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呢…或许就是有这样随子女胡闹的父母呢…
苍舒抬起胳膊掩上眼睛,默默将自己的猜疑再次压回去。
——她现在过得很舒服,过得很惬意,没有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这么开开心心地活一辈子,有人还给她当仆…不是,她在矫情什么呀?
正想着,门外的敲打声忽地停止,苍舒见此,忙闭上眼睛,翻身装出自己睡得很熟的模样。
脚步愈发近,最后停在床前。
苍舒没敢动,整个人僵直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时间像是停止了。
就在苍舒觉得自己装不下去时,男人忽地叹口气,将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顺势轻声揉着她的脸,喃喃道——
“夫人,醒了就醒了,干嘛同我装睡?是身体冷吗?”
苍舒默默转过身,小心翼翼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不冷,我就是睡不着。”
“想他们了?”
苍舒露出笑:“又想又好奇。”
她没说谎,她确实好奇,纵使她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