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妩看着程景辞眼角的皱纹，他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底划过一道宠溺的光芒，她无数次幻想过放学回家，第一眼就看到爸爸妈妈站在大门口，他们敞开怀抱，她一头就能扎进爸爸的怀里。
父女俩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瑞士医院那次，自从齐南枝走了之后，齐妩和程景辞的关系日渐疏远，可终究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她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和程景辞多说说话。
齐妩张了张嘴，尖酸刻薄的话语最终也没能说出口，罢了，念在他是母亲曾经最爱的男人的份上，暂时就这样吧。
“扣扣。”
“景辞、漾漾快出来吃饭了。”门外响起徐笙的声音，程景辞伸手想要牵起齐妩的手，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被齐妩躲开。
程景辞眼里的一丝落寞很快消失不见，他知道齐妩一直对齐南枝的死有心结，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陪在四个孩子的身边，相较于齐妩的三个哥哥，他和齐妩的相处时间更少，确实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你先下去吧，我把东西收拾一下马上就下来。”徐笙一直站在房间外面等程景辞，齐妩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女人过多接触，她就让程景辞先跟着徐笙下去。
“好。”
程景辞知道要修复和齐妩的关系急不得，这件事必须得循序渐进，你越是着急，齐妩就越是叛逆。
待门外的两人脚步声走远之后，齐妩将刚才的木箱子锁好，又翻看了几眼房间的其他东西，只剩下一些小时候的衣服和小朋友的玩具，这些她都用不上了，也不必带走。
齐妩走下楼梯，程景辞和徐笙已经坐好了，特意等她一起吃。
“漾漾快来，你爸爸专门为了榨了新鲜的橙子汁，来尝尝。”徐笙满脸笑容，双手将一杯橙汁放在齐妩的位置上。
齐妩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菠萝咕噜肉、红烧排骨、港式叉烧......
三个人足足烧了六菜一汤，大部分还都是她爱吃的，又盯着那杯黄澄澄的橙汁，空气中还散发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看来程景辞对她也不是没有任何了解。
“快来尝一口，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小排骨了，吃一块都能高兴一天。”
程景辞夹了一块排骨放在齐妩的碗中，这还是他刚才专门打电话去老宅问吴妈这道菜的做法。
齐妩夹起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是记忆中的味道，看来程景辞确实花了一点小心思。
以前程景辞为了和徐笙在一起，和家里大吵一架，好多年都没有回过程家老宅，差不多应该是十年前，程老爷子生病，才又慢慢开始联系，但是由于程家二老对徐笙的态度，他也不怎么和程家老宅的人联系，也就是逢年过节回去吃一顿饭就走。
程景辞看到齐妩吃了自己夹的菜很开心，他自己都没吃一口，一直在往齐妩碗里夹菜，“喜欢就多吃一点。”
碗里一瞬间就被装满了，齐妩拦住程景辞热情的筷子，“已经够多了，您也多吃一点，还有......”
齐妩又拿另一只手端起橙汁，喝了一小口，“这橙汁挺好喝的，谢谢。”
程景辞知道齐妩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的心情愉快不少，向徐笙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如果不是她提出打个电话问一问老宅的佣人，他也不会清楚齐妩的喜好，毕竟这么多年齐妩都不怎么和自己见面，他又从何得知齐妩喜欢吃什么呢？
徐笙也夹了几块菜放在程景辞的碗里，打趣着他，“瞧你这高兴样，饭都不知道吃了，漾漾在这里又不会跑，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看你。”
“是是是，我这不是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高兴嘛。”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也会像这样在家里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吧，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的看电视，齐妩心里默默地想。
美国洛杉矶。
“Ziven，很高兴能和你达成合作，我们将会是最合拍的伙伴。”Zoe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裴慕舟这么爽快的人，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当然。”裴慕舟伸出手回握Zoe，他也很满意这次的合作。
Zoe如今三十五岁了，他是一位美籍华裔，从十八岁就开始独立创建属于自己的医疗公司mS，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mS进入全球三百强，在医疗技术领域更是佼佼者。
裴氏集团最近在进行人工智能＋医疗项目，自然就需要购入相关的医疗器械，mS最近在研究新的技术，但是研发资金紧缺，正好裴氏也想从中学习，自然而然达成相应的合作。
Zoe的助理不知道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就见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还不断连连点头。
“Ziven，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但是家里的两个小家伙闹着要见爸爸。”
Zoe说起自己的两个女儿满脸都是幸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家见到她们。
“没关系，家人应该排在第一位。”
裴慕舟善解人意道，看到Zoe的样子，他也不禁想起齐妩，这个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我们下次再聚。”
将Zoe送走之后，裴慕舟打开手机，望着置顶的那条对话框，一个小红点都没有，他离开这么多天，齐妩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回国这么多天，齐妩主动联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有事情找他，这个狠心的女人。
“李杨，订最快回国的机票。”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齐妩，今天星期四，如果是晚上的机票，最快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好的，老板，我刚查了一下，最近的一班是十点的飞机。”
李杨在手机上迅速订好机票，他们现在出发回酒店，收拾一下行李去机场刚好合适。
“你说什么？当年我查过记录，不可能恢复的，瑞士的医疗技术不可能这么先进，况且她已经不学医了，能碍着你什么事情。”
一个人匆匆忙忙和裴慕舟擦肩而过，戴了一个口罩和墨镜，手中还在和别人讲电话，听这语气像是在和手机对面的做保证。
裴慕舟抓住了几个字眼，瑞士？学医？凭空真的会出现这么巧的事情吗？
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也许跟齐妩有关系，“李杨，机票先取消吧，去查一下刚才那个人。”
李杨无奈取消刚才的机票，自家老板一脸严肃朝刚才那人的方向看去，看来这件事不简单，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去。
“漾漾啊，听说你在瑞士学的是金融，我记得你大学那会儿不是报的医学院吗？”
徐笙不经意地随口提起，但是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齐妩的右手。
“不想学医了，正好爷爷让我接管程氏。”齐妩皱眉，徐笙怎么对她的事情这么关注？
但是对面的女人似乎不想放过这个话题，一直不停地追问，“学医是挺累的，接管公司也不容易啊，不过我倒是听说你这双手是天生为手术台而生的，不学医可惜了。”
徐笙不再躲躲藏藏，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洁白无瑕的手，但是眼睛里丝毫没有惋惜，反而是多了一丝戏谑。
“徐阿姨说笑了，我不过也就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努力，又何来天生一说，他们就是太夸张了。”
齐妩听了徐笙的话有些不适，她真的很讨厌别人一直盯着她的双手看，这就像是被人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一样。
“我的女儿当然很优秀。”
程景辞一脸骄傲，虽然他在程家算不上最出众的那个，但是他的四个儿女都非常厉害，逢人都夸赞他好福气。
“林家那个女儿好像也是学医的，年纪和你一样大，这么年轻就在京医当上了一把手，如果当年你也继续学医，说不定比她还厉害。”
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林诗予，齐妩重重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既然徐阿姨这么遗憾，怎么不去自己去生一个，让他去学医啊。”
话语刚落，徐笙果然脸色变了，她做梦都想和程景辞生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只要有孩子，她迟早有一天能进程家的大门，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踏入过程家老宅一步，连逢年过节都只有程景辞一个人回去。
“漾漾，怎么和长辈说话！还不快给你徐阿姨道歉。”
程景辞知道孩子是徐笙心里的一根刺，他也从来不在徐笙面前提起，害怕她伤心过度，当年失去了那个孩子，徐笙整整抑郁了两年，齐妩这句话不是正戳在徐笙的心窝子上面吗？
他这句话一出，徐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双眼也黯淡了下去，仿佛被齐妩欺负了一样。
“长辈？她也配？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长辈该说的吗？”
齐妩冷笑一声，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徐笙在程景辞心目中的地位，刚才还一副慈父的模样，现在却为了这个女人呵斥自己的亲生女儿，徐笙刚才对自己的无礼行为却一点都没有看见。
“她这是在关心你，还不是怕你浪费了学医的天赋。”
程景辞不喜欢齐妩现在的这种态度，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能把别人的伤心事摆在明面上说。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关心，齐妩明明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徐笙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还拿她和林诗予比较，难道徐笙就很有礼貌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不怀好意呢？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你以为我去学医了你就可以进入程家大门了吗？”
齐妩嘲讽地盯着徐笙那张惨白的脸，这个女人不就是想嫁进程家吗？当初程景辞非要和她在一起，最后答应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程家一分钱，连程氏集团的股份都全部还给程老爷子，单独出来自立门户。
“我告诉你，哪怕我什么都不干，这辈子你也进不了程家大门半步，程氏集团就更不用想了。”
“我没想过要进程家的大门，更没有想过程氏集团，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天赋不学医真的很可惜。”
徐笙将脸转向程景辞，继续说，“我只是想和你爸爸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家里也热闹些。”
程景辞紧紧握住徐笙的手，他知道徐笙这么多年来为了他吃了多少苦，特别是被程老爷子逼走那几年，才把身体熬坏了，最后怀孕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也虚弱，最终才夭折的，所以他一直对徐笙很愧疚。
看着这一幕，齐妩对程景辞刚升起来的那点好感消失，她就不应该对这个生而不养的父亲抱有期待，算起来徐笙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一家六口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太多了。
齐妩一想到这里，脑海里就浮现齐南枝一个人经常望着冰冷的饭菜发呆的画面，那个时候程景辞为了和徐笙在一起，几乎不回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齐家大小姐为了能让丈夫回家，也学会了下厨，可是她到死都没有等到程景辞回来吃一口。
“只要你和他离婚，我立马把他接回程家，儿女双全也很热闹。”
齐妩步步紧逼，只要徐笙和程景辞离婚，那么程景辞可以回到程家，哪怕自己和他没有父女的感情，只要程景辞还在一天，她和哥哥们都不会不管程景辞。
“你是在说什么混账话？”
程景辞满眼怒火，扬起手就要朝齐妩的脸上打去，在他眼里徐笙就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齐妩一个小辈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面对程景辞的一腔怒火，齐妩丝毫没有退缩，抬手接住他快要落下来的手，眼神厌恶地对他说：
“你不过只是提供了一个精子而已，我是我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是哥哥们教导的，我现在这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的父亲。”
齐妩到现在都忘不了齐南枝那哀伤的模样和手上一道道的刀痕，在她抑郁最严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失态过，也没有伤害过自己，如果不是嫁给了程景辞，她的妈妈一定过得很好，是世界知名的美术家，而不会因为丈夫出轨而抑郁跳河。
程景辞被齐妩狠狠抓在手中，完全动弹不了，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不愧是去部队锻炼过两年，确实不一样。
“给我滚。”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齐妩，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徐笙似乎又想起了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程景辞怕齐妩再次刺激到她，再加上齐妩现在的态度，他大吼一声，让齐妩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