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之中。
偌大的屋子变得格外安静,楼下客厅里漆黑一片,借着屋外的路灯,隐隐能看到落地窗前有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像是一片片羽毛轻轻地飘落下来。
沈知慕独自坐在这里,脸上不知为何淌满了泪水,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拇指来回抚摸着手上的戒指。
望着窗外那飘扬的白色雪花,不由想起了去年。
她跟贺辞一起在家属院里堆雪人、拍照。看着他头顶上的雪花,她问这样算不算一起共白头了,贺辞看着她,眼神里闪着喜悦、期望还有缱绻的爱意。
然后,他们在漫天雪花里拥抱、亲吻……
回想到当时的画面,沈知慕再也控制不住,肩膀微微颤抖着无声的痛哭起来。
那天在胶岛,她以为自己真的要那样沉尸海底了,可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身在F国的医院里了。
玉戒丢了,她身上什么也没有。
唯一留下的,只有手上这枚贺辞送给她的戒指。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世界来的!所有人都在问她,问她消失的那一年多发生了什么,问她去了哪里?
可她只却能保持缄默,假装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在回到现实生活的这段时间里,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努力的想要把过去的那一年,当成是一场梦。可又总在每天的某一个时刻里,重复不断的想起贺辞。
她只能一边平复,一边压抑。
每到夜晚,心里就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热闹的晚上,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她的身边,可当夜晚沉寂下来时,她眼里再也盛不住那么多悲痛,再次平静地崩溃。
她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把哭声闷在嗓子里,可那压抑的声音到底还是泄露了出来。
……
沈知慕在申市住了几天,很快就又回了燕京,沈思涯还在放寒假,就跟着她一起去了燕京。
然后没多久,她的23岁生日就到了。
生日的那天,沈思涯一改从前嫌幼稚的心态,从外面买了个蛋糕回来,还非要她许愿吹蜡烛。
看他兴致勃勃,沈知慕只好随他。
“第一个愿望,希望你今年能好好考个心怡的大学。
第二个愿望,希望身边的大家都能身体健康、生活顺遂。”
第三个愿望,希望贺辞能在今后的人生里,平安、幸福。
许完愿,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过了年以后,曲连舟回到基地,就发现贺辞不再整日都显得那么颓废,整个人像是恢复到了从前一样。
不过,是没遇见沈知慕的那个从前,那个冷心冷情的贺辞。
他知道,这事儿在老贺心里永远也过不去,但至少他恢复了‘正常’。
这天,他们训练期间休息五分钟,战士们都瘫坐在一旁的地上喘息着。曲连舟拿过水壶,正要扔给旁边的贺辞,却见他似乎正在发呆。
贺辞工作一向严谨,因此他不由有些好奇。
“老贺?怎么了?”
他回过神,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今天是她的生日。”
那天除夕夜,他梦到了知知。
梦到她在一座大房子里,身边有很多人陪她一起过年,很热闹。
他忽然就想起之前她在醉酒时说的话。
她说,她是从未来来的。
说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外婆给她的那枚戒指。
还说,因为戒指裂了,所以回不去了。
他自己也曾经遇到过的,她从家属院的房间消失不见,然后又神秘出现的事。
联想到那个梦,他便有了些许释怀。
他相信是外婆的戒指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相信那戒指一直守护着她,所以现在也相信,她是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贺辞本不是会相信怪力乱神的人,甚至嗤之以鼻。可现在,他甚至有些感谢这些说不清的东西。
他不知道她是在多远以后的未来,但只要她在未来好好的活着,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期望,自己在死了以后,能够转身投胎到未来再与她相见?
他知道这也许有些荒谬,但他只能这样想了……
曲连舟怔住,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贺辞已经若无其事的起身吹响哨子,往那边的战士们走了过去。
夏天很快就又来了。
经过了长达一年时间的艰苦训练,恶狼终于派出了一支小队,出了他们的第一次任务。
任务圆满成功,完成得很出色。
贺辞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期,他也难得回了燕京。
沈知慕出事后,店铺一直还在营业着。
店里有了新的店长,平时则仍交给简开阳管理,分红则给了他两成。赚回来的那些钱,贺辞将大部分都捐了出去。
贺辞依旧让岑姨住在四合院里,侍弄院子里花草,照顾将军,仍和她在时一样。
关霖到底没能等来沈知慕的入职,去年夏天,《胭脂楼》上映后票房大卖,颇受业内人员的好评。于是今年夏天,为了缅怀和纪念她,又重新上映了电影。
贺辞一个人去了电影院。
她在电影里深陷缠绵悱恻的爱情,痛苦挣扎,电影最终定格在了她服毒自尽的画面上,音乐悠扬,如泣如诉。
贺辞心脏跟着那忧伤的音乐一起,狠狠地抽痛。
很多人哭着走出了电影院,贺辞站在电影院外面的路边抽烟,看着前面那辆白色的拉达,眼睛红得厉害。
他扔了烟头,上车回了四合院。
吕红星等在院子里,见他回来,摁灭了手里的烟,问:
“去电影院了?”
“嗯。”他应。
吕红星猜到,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上的一盘录像带递过去。
他已经连着两天去电影院里看那部电影了,第一次看完后他就找到自己,替他找人把那部电影给录下来。
贺辞接过,“谢了!”
临走时,吕红星看着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老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贺辞仍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第二天一早,岑姨起来做早饭,隐隐听到客厅有声音。
她一时好奇走了过去,结果却看到贺辞坐在客厅里,电视上正放着沈知慕的那部电影,他像是看了一整个晚上。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岑姨轻叹了一口气,泛着泪花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