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谈话,还进行在高大幺手下那些个兄弟的家中,进行在谢差头以及他的好友亲人屋里。
谢差头更是记着李瑶光的托付,安顿好了家人后,顾不上休息立马又赶到了南城瓦巷寻人。
值得一提的是,走来的一路,京都街头巷尾的气氛隐隐还有些不对头。
若是以往,谢差头定是要停留询问一二的,可惜如今利剑高悬根本没有时间,他只想快点通知到人,然后回家安顿家小,寻找出城生路。
也是幸运抵达瓦巷的时候,出奇的,卦友跟书友都因再不营业家中怕是无米下锅而出了摊,连老鼠药李伯都一改往日的姗姗来迟早早到了。
谢差头不耽搁,上去就把事情跟几人这么一说,摊友一听俱都震惊。
卦友跟书友摊子也不整理了,转头就去找谢差头口中李瑶光留给他们的纸条,其他几人也帮着寻,正找着呢,忽的一家住边上巷弄的年轻人摇着胳膊就跑了来,边跑边喊。
“大消息大消息!昨日宫中闹妖啦,据说宫里好多人青天白日活见鬼不说,那鬼还偷东西,连官家的龙椅都给扛走啦!”
好嘛这震惊消息一出,硬是强势出圈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一个个的好奇的很不由跟着八卦。
“真的假的,虎子,你怕不是吹牛的吧?皇宫大内里头的事,你个平头百姓是怎么知道的?还昨个就发生的事,啧,人家昨个才发生,你今个就知道啦?这不是闹了嘛!”
“嘿,这话我虎子就不爱听,什么叫我不知道,你别瞧不起人嘿!我大表哥可是跟着师傅每日进宫收夜香的,今个到点没归,我大姨担心,喊了我去宫门口等着,我硬是等到了日头都出了才等我表哥,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怎么着?”
虎子得意一挺胸,“出宫的时候,我表哥跟他师傅脸都白了,夜香车都是空的!这多稀奇的,我就纳闷啊,然后架不住我追问,我表哥这才跟我说,如今皇宫乱着呢,白日闹鬼好多人都看到了,还丢了好多东西,如今里头是啥都顾不上,都忙着抓鬼找东西,连夜香也来不及倒就打发我表哥他们出宫啦!”
“天爷,这么说事情是真的?可怎么可能呢?皇宫那地方怎么可能闹鬼呢?还青天白日的。”
“这有什么的,闹妖的何止是皇宫,我跟你们说哦,我哥们是打更的,前头夜里,京都好些街道的地上都出现了莫名印记……”
“哎呦可不是,说起丢东西可不止呢,据说西内城还有个当铺也闹妖啦,就眨眼的功夫,里头连掌柜的亵裤都丢了个干净!”
“不是吧?真的假的?”
越说越多,越说越神秘,越说越怕人,嗡的一声,众人后怕不已,各个嘀嘀咕咕议论纷纷,整个场面闹哄哄的,便是这边树下几人弯腰撅屁股一副找东西的模样也没人注意了,反倒是在卦友与书生找到纸条,悄摸把纸条往袖筒塞的时候,人群中就有好事的,眼尖瞧见了直起腰的卦友问他。
“哎哎,算卦的,你说说这事情是不是不对头?青天白日堂堂皇宫怎么会闹鬼呢?是假的吧?”
被问的卦友见街面众人齐齐朝自己看来,一副好奇答案的模样,卦友想着谢差头报信的内容,想着刚刚找到的纸条里他小摊友爆给自己的惊天秘密,转而与几位心情沉重的摊友们对视一眼,眸中划过冷光。
什么白日闹鬼,什么丢失财物,怕不是宫里人知道消息,要么帮皇帝老儿转移财物,要么就是为了自保私下发财,为掩人耳目故意散播如此谣言罢了,要不然怎么偏偏丢的是龙椅呢?
无论怎样,苦的死的都是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
既然皇帝都抛弃了他们,那就莫要怪他不知天地君亲师。
于是抬手一抚胡须,摆出高人样,模棱两可的暗搓搓点了把火。
“谁知道呢,没有龙气镇着,妖魔鬼怪显形很正常的。”
“嘶!”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要低估没有打击过封建迷信的时代,霎时间卦友多吃香的,好多人反应过来就急问他求卦要什么平安符,卦友无奈道自己只会看相测字,不会祈福避凶,众人才失望的散去,脚步匆匆的,看样子却是着急寻找可以祈福避凶之人之地去了。
刚才还热闹的人群转眼散了个干净,得了消息的几人也惦记心头压着的大事纷纷告辞要走,却见书生在旁掏出袖中的留言条子,抓着火折子吹燃一把给点了。
众人不解,饶是已经抬脚要走的谢差头见状都不由顿下脚步。
“书生你这是?”
待到手里条子彻底化为灰烬,书生才冷冷一笑。
“诸位听听这皇宫流言……什么丢失龙椅,哼!更是坐实了无忧小友的提醒,既然如此,我等就更不能暴露冒险提醒我等的无忧小友。”
众人不由附和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看眼下模样,此番京都必乱,这还是大家不知内情的缘故,若是上头追责,没得让人孩子冒险给咱们报信还得受牵连的道理。”
旋即卦友也忙借了书生的火折子,把自己手里的条子也给烧了个干净。
众人纷纷告辞,却又发现书生不急,众人不禁再问。
“哎哎你小子,这都大祸临头了,你怎么不回家去想法子安顿,还摆什么摊啊你。”
谁知这书生却洒然一笑:“小生与诸位友人不同,小生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孤家寡人一个,无甚好担心,最坏不过胡狄兵临城下,城破人亡而已,小生何惧?却恨帝王抛弃,朝廷无能,虽他们不作为,可生而为人者,熟读圣贤书,小生如何能弃身后万千黎明于不顾?小生既身无长物,也愿效仿无忧小友,乘着这股子闹鬼东风来个将计就计。”
“小子你疯了?你想干嘛?”
“如何将计就计?”
“什么叫效仿无忧小友?你是打算……”
面对友人们的关切询问,书生肃穆的点点头。
“对,我于乾有手有笔,帝王朝廷不说的真相,我来说!无忧先生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做!既孤家寡人,乾又有何惧?乾不能看着身后千万黎民至死都被蒙在鼓里,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更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
这一声铿锵有力,是那么的激荡人心。
饶是只想管自家门前雪的这几位,都不由被激起了血性。
总有一些时候,总有一些人会逆流而上,就比如谢差头,比如卦友,比如李伯……最后连卖筐的摊友也不住拍着自己的胸膛,“兄弟,打算怎么做,算某一个。”
于是一群人收拾家当,纷纷去往书生家,一有个算一个,右手怕暴露没事,他们还有左手;
不会拿笔写字也没事,他们还有手,还有棍子,照着描摹总是会的吧。
就这样几人合力,硬是花了一个白日的功夫,连带的几家老小全家行动,暂时停下了收拾行囊想折子出城跑路的计划,全扑在这写条子的大业中,谢差头小幺等他们一队手脚灵活的兄弟,更是趁着夜色,在满城的抛洒这写满让全城惊愕的条子雨。
待到次日,皇宫清查,发现越多宫室失窃却毫无头绪,把沈将军与京兆府尹都吸引在宫中不的出的时候,整个京都东南西北,内城外城,街里街外,全都是写满胡狄破关,帝南逃,京都危矣的条子,一时间人心惶惶,京都内乱,风起云涌始……
这却是踏着夜幕赶到老窝山庄子的罪魁祸首李瑶光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