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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臣妾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欣嫔苦笑着:“福祸相依……臣妾万没想到,皇后与容妃设下的陷阱,反倒让臣妾免受林乐瑶算计。

那时,臣妾与林乐瑶同住尚不足半年,她又颇为自爱,每次往茶水里添加的紫茄花粉末极少,尚且无法将她不孕之由诿过于臣妾。

臣妾被皇后下令囚禁离宫之日,林乐瑶闻讯赶来,惺惺作态地对着臣妾流泪。

忍无可忍之下,臣妾索性揭穿了她。当她含沙射影地抱怨皇后狠心时,臣妾冷漠地回了一句:与姐姐相比,皇后还算仁慈,起码还留了臣妾一命。若臣妾继续留在这儿,一年后,恐怕性命难保。

她脸色大变,深知臣妾已洞悉一切。

伪装的姐妹情深荡然无存,林乐瑶怒视着臣妾,恶狠狠地警告道:杜青芙,你若识相,就管好你的嘴!

再后来,臣妾已被囚禁离宫,皇后却仍要斩尽杀绝,设计引来臣妾青梅竹马的恋人……深仇大恨,充斥着臣妾的身心,对林乐瑶的所作所为,倒也逐渐淡忘了。

直到臣妾在娘娘的帮助下走出离宫,又重新获封欣嫔以后,林乐瑶对臣妾的敌意和忌惮,才开始愈发明显……”

欣嫔停下来,回过神,仿佛走了一段漫长的路,显得十分疲惫。

她低声道:“这就是臣妾和林乐瑶的故事……臣妾一度曾绝望至极,皇后和容妃的阴谋也罢了,一直深信不疑的好姐妹,竟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她幽幽地叹息一声,终于沉默下来。

暖阁里静悄悄的,一时之间,蕙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同情,安慰,还是唏嘘感慨?

片刻之后,蕙兰喃喃问道:“既是如此,事隔这么久,林乐瑶为何还要颠倒黑白,将她曾经的阴谋说成事实,来欺骗她的亲妹妹?”

欣嫔依然不说话,目光锐利地看着蕙兰,微微一笑,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迎着她的目光,蕙兰猛地惊跳起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蕙兰担忧地看向欣嫔的小腹,语气沉稳地叮嘱道:“端贵妃的用意,想必是想让林念瑶恨你……

在林念瑶面前,她表示自己所有邪恶阴毒的行为,皆是因你残害而致其无法有孕,故才心性大变……现今你身怀六甲,她对你又有所忌惮,你定要多加谨慎……”

欣嫔愣了一下,缓缓说道:“放心吧娘娘,无人能伤臣妾……倒是臣妾,或可将计就计,帮娘娘一把,也帮自己一把……臣妾告退,娘娘好生歇息吧!”

她向门口走了几步,回身看着蕙兰,微微一笑,道:“虽臣妾曾被林乐瑶所伤,立誓再不信后宫任何女子……但事已至此,臣妾还是选择信娘娘,也真心觉得,娘娘您和林乐瑶,是截然不同的人!”

蕙兰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地升起一团模糊的疑云。

接下来的日子,蕙兰开始正式执掌后宫事务,愈发忙碌起来。

整个后宫,较之前,却显得平静了许多。

韩贵人被太后斥责惩罚后,迁至婉妃的翠玉轩。有直爽泼辣的婉妃坐镇,其很快便收敛了嚣张气焰。

至少,明面上看着循规蹈矩、低眉顺眼的,仿若变了个人一般。

而端贵妃,也称自己伤口初愈,需静养。平日里多数时间皆守在碧霄殿,深居简出。

二人的此番举动,倒是让前段时间的轩然大波,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用,让蕙兰省心不少。

风平浪静中,唯一让蕙兰惦念担忧的,便是林念瑶。

那日深夜,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回去劝说端贵妃。

但过去这么多天了,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蕙兰笃定,端贵妃不会听她的,但她们姐妹俩之间,如此无声无息相安无事,也让蕙兰觉得太过异常。

暴风雨果然来了!

仲夏的黄昏,天色渐暗,凉风袭来,白日的暑气消散。

用过晚膳后,蕙兰心中烦闷,便在思冰和思菱的陪同下,前往御花园散步。

御花园里绿意盎然,一簇簇浅粉玫红的紫薇花,在苍茫的暮色中,如云似霞般盛开。

过了清音阁对岸的木桥,刚走到那条竹林小径上,一个人影突然闪出。

蕙兰定睛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林念瑶!

她恭敬地俯身请安,随后道:“如此巧合,竟在这里遇见娘娘,念瑶正想去醉心殿向娘娘辞别呢……明日一早,臣女就要出宫,回林府去了!

“她要走了?!”

蕙兰诧异审视林念瑶片刻,便意味深长地问道:“要回去了?那么,念瑶姑娘此来宫中的任务,可都完成了?”

林念瑶愣住,浅笑着:“人各有命,臣女在宫中半年,已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臣女势单力薄,难以左右……所以也想通了,不再强求。此后,只为自己而活!”

蕙兰静静看着她,“离开宫里也好。端贵妃这摊浑水,她再涉足,便更难脱身了。只是,端贵妃又怎会轻易放妹妹走呢?”

这般想着,蕙兰也不再多问,只是温言:“听说温秋实还留在京城,应是在等姑娘呢……而皇上赐婚的旨意,也并未收回。所以,念瑶姑娘只要想得开,前路便是坦途!”

林念瑶没有说话,深深看了蕙兰一眼,再次俯身施了一礼,才缓缓道:“多谢娘娘指点,念瑶定会铭记娘娘的话!”

言罢,她便匆匆离去。

轻盈苗条的身影,须臾间便消失在蕙兰的视线中。

思菱紧紧盯着林念瑶的背影,须臾,嘀咕了一句:“娘娘,刚才林姑娘……似乎是从清音阁的方向过来的!”

蕙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往前看了一眼。稍作思忖,她便低声吩咐道:“天已将黑,回去吧!”

自御花园返回后,蕙兰称午间未曾休憩,甚是疲乏,早早便歇下了。

躺下后,却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有何事将要发生。

半梦半醒间,殿外似乎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蕙兰蓦地坐起来,见已至拂晓时分。窗棂中,透出夏日清晨独有的明亮光线。

她定了定神,正疑惑适才是否在做梦,便听到有人在急急地拍门。

紧接着,是小太监田青略显慌乱的声音:“娘娘,清音阁来人,传您过去一趟……说是欣嫔娘娘出事了!”

闻得田青言欣嫔出事了,蕙兰非但未现平素的惊慌,反而觉得一直悬着的心,于这一刻安然落地。

“该来的,终是来了!”

思菱惴惴不安地看了蕙兰一眼,见她沉默不语,急忙起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须臾,她便折返回来,满脸恐惧,小声对蕙兰说:“娘娘,杏雨来禀报,说欣嫔自半夜起,便腹痛不止……这会儿,已然见红了!”

蕙兰心里咯噔一下,对于有孕刚满三个月的欣嫔来说,见红意味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沉吟须臾,她即刻吩咐思菱道:“速伺候本宫更衣,即刻赶赴清音阁,去看看究竟是何状况!”

待蕙兰至清音阁时,远远地听到,欣嫔的寝殿内,已然乱作一团。

她步伐加快,匆匆走进殿内。

刚进门,便见小宫女端着刚换下来的衾褥和睡裤,快步向外走去。

上面沾染的大块血迹清晰可见,令人触目惊心。

杏雨提前一步回来,此刻已跪在床边,带着哭腔,连声喊着:“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蕙兰走过去,沉声道:“请太医了吗?”

欣嫔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地看了蕙兰一眼,声音微弱地回答道:“娘娘来了……已经让人去请了!”

蕙兰打量着她,追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腹痛?”

欣嫔垂下头,支支吾吾:“臣妾也不确定,等会儿……看太医怎么说!”

说话间,清音阁的小太监,领着一个太医走了进来。

这是个蕙兰从未见过的年轻太医,欣嫔介绍道:“这是宋太医,本宫的胎……一直由他照看,甚是细心周到!”

蕙兰点了点头,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宋太医。

他倒是沉稳自若,给蕙兰请过安后,很快便走到欣嫔的床榻前。

一番细致的检查后,他转身面对着蕙兰,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紧接着,他后退几步,俯身跪倒在地,声音微微发颤:“禀兰贵妃,欣嫔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

一片惊慌失措的唏嘘啜泣声中,蕙兰面无表情地问:“说清楚,怎么回事?”

宋太医抬起头,惶恐地看着蕙兰,用坚定的语气说:“欣嫔娘娘的胎位一直很稳当,骤然腹痛见红,进而滑胎……微臣可以断定,是外因所致!”

蕙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太医便又转身问杏雨道:“不知诚嫔娘娘在腹痛发作前,最后入口的是什么食物?”

杏雨凝眉深思,须臾便答道:“晚膳乃清音阁小厨房所备,奴婢亲力亲为,应无问题……”

她略作停顿,忽地圆睁双目,踟蹰道:“用过晚膳后,林姑娘……端贵妃之妹,至清音阁小坐,我家娘娘陪其饮了红枣茶,又食了些许点心……”

闻此,蕙兰即刻忆起昨日黄昏于御花园遇林念瑶之景,遂惊愕问道:“林姑娘?她与欣嫔素不相识,至清音阁所为何事?”

杏雨答道:“林姑娘于御花园散步,路经清音阁门前,言称行久口燥,欲入内讨些茶水……我家娘娘便礼数周到地将其迎了进来!”

杏雨此言,意在言外,甚是明了。

蕙兰凝视着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沉稳:“昨夜欣嫔与念瑶姑娘所用之红枣茶及点心,可有剩余?”

杏雨何其伶俐,须臾便答道:“有的,自娘娘有孕后,其每用之饮食,奴婢皆保留一日……以防不测!”

蕙兰凛然下令道:“遣人取来,令宋太医查验是否有异!”

两个小宫女应声而去,未几,便端着盛有红枣茶的茶壶和两碟豌豆黄,走了进来。

宋太医趋前,先接过碟子,取了一块豌豆黄,掰开细察,又拈下一些碎末,放入口中咀嚼品味,眉头稍舒,颔首道:“回娘娘,豌豆黄并无问题!”

言罢,又端起剩余的小半壶红枣茶,取几案上的茶盏,倒了半杯,轻嗅少时,面色旋即凝重起来。

蕙兰心头一沉,目光紧紧锁定宋太医,见他快步走向角落处的痰盂,将红枣茶全部倒入其中,俯身仔细查看。

接着,他起身毫不迟疑地禀报:“娘娘,这红枣茶确实有问题……其中的红枣泥、枸杞,本身并无异样,孕妇饮用,可补血安神。

然而,欣嫔娘娘所饮的红枣茶中,除了这些,竟然还掺入了大量的五行草粉末……五行草具有散血消肿、利肠滑胎之效,欣嫔娘娘腹中胎儿不保,必定是因此所致!”

蕙兰沉默不语,心中冷笑连连。

“还是这一招,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她静静地思考片刻,看向床榻上的欣嫔,轻声问道:“昨日傍晚,念瑶姑娘是独自前来吗?”

欣嫔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是,她还带了一个小宫女……一同前来!”

杏雨迅速接过话头:“奴婢认得,是碧霄殿的云雀姑娘!”

蕙兰微微一怔,淡淡地说:“是吗?昨日傍晚,本宫恰好在御花园散步,遇到念瑶姑娘时,她可是独自一人!”

杏雨愣了一会儿,口齿清晰地解释道:“启禀娘娘,林姑娘离开清音阁时,奴婢听到她吩咐云雀先回去,说自己心中烦闷,要独自一人再四处走走……想必娘娘遇见林姑娘时,云雀应该已经回到碧霄殿了,所以只剩她一人!”

蕙兰面无表情地看着杏雨,斥责道:“你们怎能如此不小心?欣嫔娘娘身怀六甲,她的饮食起居,应当格外留意才是……怎能如此糊涂,让她喝下掺有五行草粉末的红枣茶?”

杏雨尚未答话,欣嫔便强撑着直起身子,微喘着气,沉声道:“不怪她们,是臣妾……太过疏忽……念瑶姑娘不过是端贵妃的妹妹,来宫里暂住,算是客。

臣妾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只想着好生招待她,却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娘娘,您定要还臣妾一个公道,臣妾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话未说完,她便已语塞,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