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簌簌生辰那天,举国欢庆。
皇帝给慕容簌簌赐了个封号。
无忧。
无忧无虑的无忧。
可讽刺的是,与封号一起下来的,是和亲的诏书。无忧,终是个笑话。
慕容簌簌登上高台的那一天,恰好是她跌下去的日子。
下面是众大臣和百姓,上面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旁边是所谓的“手足”。
这个位置太高太冷了。
慕容簌簌拿起作为公主的权杖,对着皇帝行了个礼,转身对着众人开口。
“我,慕容簌簌,愿意承担一国公主的使命,谨在此承诺,愿用一生之长短,护万家之灯火。此去经年,愿诸君励精图治,黎国也当武运隆昌!”
“我等铭记不忘。”下面的人喊道。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不知过了多久。
礼官正准备让众人退下,前往宴席。
这个时候,慕容簌簌思虑了许久,突然开口。风吹起,随着裙摆一起晃动的还有她手环上的铃铛。
“本公主和谢家三小姐是知交,诸位莫要为难于她。”
此话说完,朝中大臣们包括谢忠脸上又有些茫然,但很快又开口,应了下来。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眼中划过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神情。
公主的生辰,自然免不了各国以及各大臣献礼。过了这些繁琐的情节,是到了晚上。
御书房。
两父女对坐着下棋。
“你输了。”皇帝收了棋,淡淡开口。
“儿臣何曾赢过父皇?”慕容簌簌冷笑着反问。“先前惠嫔娘娘的事掀了那么大的浪花,父皇不也只将惠嫔娘娘从庶人变成才人吗?罪魁祸首到底还在后宫逍遥。”
因为要走了,所以慕容簌簌也顾不得什么了。
“儿臣辛辛苦苦筹备了那么多年,终究是比不过父皇的一句话。帝王之家,儿臣是不想再来了。”
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真是……
皇帝轻嗤了一声,“搞得像朕多稀罕你一样。”
慕容簌簌:“是,父皇从来就不喜欢我们这些孩子。旁人都说大皇兄聪明,可儿臣却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父皇更精明的人了。”说着,顿了顿,“就连谢小姐也不知怎的变成了父皇的手下。不过儿臣希望父皇看在与儿臣一世父女的情分上多护着些她。”
皇帝倒是好奇:“朕和你有什么情分吗?不过谢家三小姐…朕自然得护着,万一她是安阳侯的儿媳,安阳侯还得夸赞朕圣明。”
……
因为是公主口谕,于是这两句话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了。
谢忠因为这事有些心神不宁,在宴席上没怎么吃饭喝酒,回谢府的路上,还有不少人跟他打听,都被他黑着脸打发了。
等终于到了谢府,就见冯夫人在门口等着自己。他顿时心头一软。
“夫人。”
冯夫人点头,站在远处没有动,等着谢忠乖乖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往府内走。
到了主院。
谢忠让下人退下,才叹了口气。
冯夫人坐在那儿品着茶,看起来格外优雅。她抬头看了眼谢忠,“今日的事情妾身听说了,府君的忧虑妾身知晓。你我都是看着娇允长大的,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不该结交她未必不清楚。她生来少了母亲的陪伴,孤独得很,所以多寻几个玩伴倒也正常。”
谢忠:“夫人说的是,我担心的是,她在插手朝廷之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又学得生意,真要插手,恐怕会吃亏,谢家只要一个人活着,都会是谢家,怕就怕,到时候她闯下大祸,谢家护不住她。”
冯夫人:“所以我说,得寻个护得住她的男子,这点妾身与她谈过了,她说她心悦上官家小公子,若真能成,那还是不错的。”
谢忠愣了下,而后摇头,“不妥,上官公子在京时日不长,尚未知晓其底细就将女儿送出去,这算什么?我与娇允早已言明,玩玩可以,嫁是万万不能嫁的。若她铁心如此,我也只能棒打鸳鸯。”
“叩叩。”
这时候,门响了。
下人断不会随意打扰,这个时候,来的只能是自己的儿女。
“进吧。”
门被推开,谢蓝汐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刚刚说的话我听见了。”谢蓝汐关上门,“女儿有一计,能护着三妹妹。”
偷听长辈议事,按理说要被处以家法。
可两个皆重礼数的人却没提。
只是开口问:“什么办法?”
谢蓝汐笑了笑。
……
和亲的路途很远,一眼望不到头。很多和亲公主一辈子都没能回故国看过一次,死也死在异国。
和亲,对一个公主来说最好的是能看见沿途的风景,看看她们守护着的山川河流。
慕容簌簌看着身上华丽的鲜红嫁衣,笑着,也哭着。不过被一面团扇挡着,没有人能看见。
罢了,仅她一人而已。
一愿,家国无恙。
二愿,百姓无忧。
三愿,天下太平。
这个时候,一只黄白相间颜色的蝴蝶飞了过来。落到了黄金轿的最高处,扑闪着翅膀。
慕容簌簌愣住了。
“惠娘娘喜欢白色的小鸟,我喜欢黄色的蝴蝶,为何我们不能喜欢一样的呢?”
惠嫔坐在远处,手中绣着帕子,看着正在荡秋千的小公主喋喋不休的说着,惠嫔眉眼尽是温柔。
“好啊,小公主喜欢蝴蝶,我也喜欢蝴蝶好了。”
“那…我要黄白相见的蝴蝶。惠嫔娘娘给我变!”
“好。”惠嫔宠溺道。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人怎么会变成蝴蝶。
可如今真的看见蝴蝶了。
蝴蝶盘旋在高轿周围,绕了好几圈。
随行的奴婢奇怪道:“这蝴蝶,怎么老是绕来绕去,还就挨着轿子。”说罢,小心询问着慕容簌簌:“公主,要赶走吗?”
回复她的,是有些低哑的嗓音:“不必,本公主……很喜欢蝴蝶。让它转吧。转久了,就会飞走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