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八月的尾巴,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火焰的味道,连吹来的风都像是一口火,带着无言的烦躁。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在官道上,车轮滚动之间,热气不断上涌,车内的苗贞耘母子几人宛如置身于一个蒸炉之中。
“都八月末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我感觉自己跟张煎饼似的,两面都要被煎糊了。”
青云岫嘴里吐槽着,手上替妹妹扇扇子的动作却没停。
有哥哥和娘亲帮着扇风的青描夏并没有比煎饼好过多少,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烧烤架上的串,像火锅里的毛肚,生与熟之间,就只差一撮孜然和一个香油碟。
苗贞耘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只感觉外面路边的槐树都在不断地流着汗。
“本想着让你们下车歇一歇,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外面也热得不成样子。”
“是啊,车里蒸馒头,车外是炙肉,都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炙肉,我真的都快成烤熟的嫩五花肉了,就差为自己带盐了。】
青描夏什么也没做,依旧热的满头大汗,她觉得自己的背面已经煎熟了,于是给自己翻了个面。
青云舸也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叹气道:“突然觉得‘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这句话真不是骂人的,这绝对是这世间最真挚的关怀,是最深藏不露的爱。”
青云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突然有些怀念咱爹了,爹要是在身边,咱们多少能凉快点。”
【嗤!没想到啊,打败我二哥的居然不是天真,是天真热,哈哈哈哈。】
听到妹妹的心声响起,青云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开口问:“娘,妹妹不是一岁不到就会说话了吗,怎么很少见她开口啊?”
青云舸也看向妹妹,附和道:“确实很少听妹妹开口说话,她是不是不想说?”
闻言,苗贞耘看向小女儿,确实,小家伙八九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说话,到了一岁左右就已经说的很流利了,但是平日里确实很少见她开口说话。
见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青描夏觉得更热了,她又给自己翻了个面。
【别问我怎么不说话,问就是懒,尤其是这种天气,直接问我几成熟吧。】
母子三人:得,你小,你有理。
苗贞耘母子四人到达清苑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了,此时的空气中已经带了些凉意,路上遇到生人也不会熟得那么快了。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小县城的傍晚有些安静,街市上行人不多,苗贞耘也不着急赶路了,带着三个孩子在城里慢慢的走。
橙色的天空,和煦的清风, 宁静的小城,在马车上憋闷了半个多月的兄妹三人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街边的小摊上吃完晚饭,青云岫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看着旁边那一本正经挖鸡蛋羹吃的妹妹,不自觉笑出了声。
青描夏正专心致志跟碗里的鸡蛋羹决战呢,眼见二哥取笑自己,气鼓鼓的开口说话了。
“娘亲,快看,咱们家的小煎饼成精了!”
“噗嗤!”
“哈哈哈哈,煎饼成精了,这煎饼挺大块。”
眼见妹妹出言挑衅,又见娘亲和弟弟在旁边笑个不停,青云岫也开始反击。
“煎饼成精算什么,咱家的烤五花肉还变成小猪崽子了呢,还会偷鸡蛋羹吃,哼哧哼哧的,吃得多香啊。”
被比喻成小猪崽子,青描夏有些不高兴,自己明明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美女,小美女怎么能被形容成二师兄呢?
气鼓鼓的青描夏没有选择正面回怼,而是找了一个一招制敌的办法,只见她可怜兮兮的看向苗贞耘,开口就是告状。
“娘亲,二哥哥骂我是猪。”
【骂我是小猪崽子,那岂不是在骂娘亲是老母猪?】
【二哥你完了。】
看到妹妹告状的一瞬间,青云舸立马换了个位置,而青云岫也已经知道自己要完了,妹妹那状一告一个准,这下娘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说不好,他的心肝脾肺肾都保不住。
果不其然,他娘语气幽幽的开口了。
“青云岫,你骂谁猪呢?那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我看你那嘴大得很,用你二大爷家那半臂长的鞋底子都堵不住。”
一听到二大爷家的鞋底子,青云岫瞬间就怂了,二大爷家的鞋底子,他有幸见过一回,就那一回,他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大家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都说二大爷走过的庄稼地害虫少,庄稼长得肥,青云岫觉得二大爷功不可没。
为了防止二大爷的鞋底子被大材小用,青云岫干净利落的道歉:“娘,我错了我错了,妹妹不是猪,我才是猪,我全家都是猪。”
青云岫认错态度非常诚恳,但是苗贞耘非但不买账,反而更加生气了。
“说你一句,你还没完了是吧?”
苗贞耘训人的语气已经很危险了,偏偏青描夏还要在一旁火上浇油。
【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还真是有道理,我才三息未好好看看哥哥,哥哥就知道端着一张笑脸给娘亲添堵了呢。】
接下来的时间,青云岫经历了一次人生的洗礼。
洗礼结束后,他默默的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祸从口出,我的嘴巴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此时,青描夏迈着她的小短腿,蹬蹬蹬来到了她二哥面前,她伸出小胖手拍了拍她二哥的手,又呼了呼她二哥刚被蹂躏过的耳朵。
“哥哥,小七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妹妹,你原谅哥哥了吗?”
“嗯嗯,二哥哥,我原谅你骂我是小猪的事情了,我凡事都看得很开的,我不生气哦。”
青云岫正为妹妹的贴心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就听见她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二哥哦,希望你明白,我凡事都看得很开,但并不影响我记仇哟。】
【你再骂我小猪崽子,我就把二大爷的鞋底子请回家供起来,对了,供在你床头,就问你怕不怕?】
怕了怕了。
在这一刻,青云岫彻底认清了自家妹妹人小路子野的本性。
也是在这一刻,他悟出了一个让他终身受益的真理。
世间有两种危险,妹妹笑了是一种,妹妹不笑是另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