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民可不懂小丫头的忧伤,晒着的谷子确实该翻了,于是青描夏被交到了她奶奶手中。
男人们八卦的风还是吹到了女人们这边,原本忧伤于到手的八卦飞了的青描夏瞬间又精神抖擞起来。
人家是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青描夏是蹲在低低的谷堆旁边,听大娘们讲那村里的故事。
好巧不巧,大娘们讲的还是那翠花家的事,讲的似乎还是同一回事,又不止同一回事。
“哎哟,翠花家那孩子刚刚又闹起来了,抓着一手的屎满村跑啊,啧啧啧,造孽哦。”
“那孩子啊,我看着脑子就是不太灵光。”
“那能灵光吗?脑子灵光的能干出这种事?”
一个大娘尖锐高亢的声音响起,蹲在一边认真看热闹的青描夏都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老太太从背后揪着衣领提溜了一下,她就迎面贴谷子堆上去了。
老太太一面给青描夏拍背,一面吐槽那大娘:“哎哟,你这个婆娘,说话就说话,叫那么大声干什么,都吓到我乖孙了。”
那大娘闻言,撇了撇嘴:“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青老太太也相当硬气,当即回怼:“我家的孙女就是这么娇贵,咋的,你有意见?”
【哇,我奶奶霸气侧漏的样子真是美爆了!】
那是!
老太太得意的挺起了胸膛,已经做好了跟那婆娘大战三百回合的打算。
“我......”
青老太太都准备好了要在小孙女面前好好展示展示,谁知那婆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边的老太太捂住了嘴,青岑民一家四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一大家子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这回村才几天啊,那一家老小就已经将村里山上跑的、天上飞的、河里游的、土里钻的都抓回来给她尝了个遍,可不娇贵着呢嘛。
那被捂了嘴的大娘用力将婆婆的手掰开,也不知是不是老婆婆上完茅厕没洗手还是刚施完农家肥,那手闻着可味儿了,差点没给她味得当场厥过去。
差点厥过去的大娘也顾不上纠结小丫头娇不娇贵的事了,她忙着呼吸新鲜空气呢。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也没忘质疑一番:“娘,你刚刚是不是上完茅厕没洗手?”
“胡说什么,我刚去菜地施了肥。”
“我说呢,怎么一大股味,你倒是洗洗手啊,刚刚那一下子差点给我捂吐了。”
“就你矫情。”
说起菜地,旁边的老太太们可就来劲了。
“他老五婶,你家那菜地的菜不是都被偷的差不多了吗,我记得你们婆媳俩当时骂了一个日夜,怎么还施肥呢?总不能指望着那些白菜再长出一个芯来吧?”
“就是啊,就剩一块空地了,施肥肥什么呀?”
说到偷菜的事,那老太太婆媳俩就瞬间炸毛了。
青村全村就属她们家的白菜种得好,眼看着地里的白菜长势喜人,一棵棵的都开始卷芯了,形态也挺丰满,婆媳俩都已经预备好了各种做法,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地里的白菜还没来得及完全抱团,就被人悄悄摸摸的偷了个干净。
哪怕如今水落石出,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婆媳俩说起这事依旧气愤难忍。
“你们那是没痛在自己身上,才能站在这寻我开心,你们是不知道啊,翠花家那偷白菜的缺德鬼偷白菜还不是一口气偷一地,而是一天两三棵的偷法,而且只偷菜心,这谁能发现啊?”
旁边有个大娘出口反驳:“就算一开始发现不了,那后面总能发觉不对劲吧,要是发现早一点,也不至于一棵不剩呢。”
“你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秋收,家里人去菜地摘菜的时间不是天没亮就是天黑了,所以一大块菜地里陆陆续续没了几十棵白菜菜心还真就没叫人发现,等一家人忙完秋收,到白菜地里查看的时候,一地的白菜已经只剩下一堆被偷剩下的白菜帮子了。”
“难怪呢,你们婆媳俩骂人那动静大的哟,我要是没记错,你们俩站在菜地里足足骂了两个时辰吧,菜地东西南北西面八方都被你们婆媳俩骂了个遍,那骂人的话没有一句重复的,我都忍不住学习了几句。”
“何止呢,她们婆媳俩在菜地骂了两个时辰还没完,回到家里又里里外外的骂了一圈,骂的那叫一个激烈,波及范围那叫一个广,用词那叫一个随心所欲,不小心路过的狗都要被骂上祖宗三代,以至于村里最凶的狗没敢吠一声。”
听着大娘大婶们你一言我一句的,青描夏都已经能够想象到婆媳俩望着那只剩下白菜帮子的菜地气得直跳脚的画面了,确实,谁遇上这种缺德事都得跳脚。
被捂过嘴的大娘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己跟婆婆那时候骂那么凶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们家那段时间可谓是诸事不顺,留着喂猪的米糠一夜之间没了踪影,家门口堆放着的柴火莫名的一天比一天少,紧接着家里养的几头猪也出了问题。
米糠没了,柴火少了都还算小事,要紧的是养的那几头猪不知发的什么病,白天喂食的时候一口不吃呼呼大睡,大半夜的又开始吵闹不止,老婆婆找过赤脚大夫开过药,找过神婆招过魂,甚至都拉着一家子给那几头猪磕过头,什么法子都试遍了,愣是拿那几头失了神智一般的猪没有一点办法。
“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发现那小子的?”
“是啊,详细说说。”
“哎,这事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那时候猪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这一地的白菜又没了踪影,接二连三的怪事让一大家子坐立难安、夜不能寐。”
“那倒是,这事不管发生在谁家,谁都坐不住的。”
“可不吗,也就是因为夜不能寐,阴差阳错的让一大家子抓到了怪事频发背后的罪魁祸首。”
“那天啊,我们老两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老爷子怀疑是家里祖坟出了问题,想着是不是得迁坟;我也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天不小心将唾沫吐人坟头了,以至于遭了报复。”
有个老太太听到这话,就插了一句嘴:“啧,我就让你少往地上吐唾沫,你还不信,这不出事了。”
“别打岔,就在我们两口子忧心忡忡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动静,那动静好像是从猪圈那边传来的,于是将几个儿子儿媳都叫了起来,各自抄着家伙事小心翼翼的朝猪圈围过去。”
“然后呢?”
“我跟你们说啊,在到达之前,我们一家子设想过很多场景,有可能抓到山里跑出来觅食的野猪野狼,有可能抓到头上长角的野人,有可能抓到说不清长相的精怪,甚至有可能是鬼。”
“接着说接着说。”
“但是,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到猪圈,当一家子来到厨房旁边的时候,都愣在了当场,我们没有看见野猪野狼,没有看见头上长角的野人,没有看见精怪,也没有看见鬼,但是看见了一个人。”
“就是看见了翠花家那小子呗。”
“是,但是那时候哪知道是他啊,那时候只看得出是一个人,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一个正在烧火煮猪食的人,那人将那嫩嫩的白菜心剁成细丝,然后倒进烧开了水的大锅里,然后往大锅里又倒了两大勺米糠进去,等熬煮的差不多了,又小心的将猪食一瓢一瓢的装进木桶里。”
“哟,还挺熟练。”
“还有呢,之后,那个人甚至还很认真的将刚煮过猪食的大锅洗干净了,将灶膛里的柴火灭了,又将那装着米糠的袋子塞进了柴堆后面藏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才提着刚出锅的猪食往猪圈走去。”
“嚯,还挺细心啊,怪不得你们一直没发现。”
“谁说不是呢,一家人艰难回神,小心的往猪圈旁挪去,就看见那人熟练的将猪食桶里的猪食全部倒进了猪食槽,而那些白天呼呼大睡一口食不吃的猪,此时正精神抖擞、争先恐后的往猪食槽里拱,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呀!”
“你们知道吗,那一瞬间啊,我们一家子脑子里浮现出了很多想法,有人觉得自己没睡醒,有人觉得自己见了鬼了,有人觉得自己见了野猪精了,而有人觉得自己见到神仙了,总之,心情都挺复杂的。”
“那能不复杂吗,等你们终于看清这人的长相之后,一家人的心情得更复杂了吧?”
“可不是咋的,大家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是野猪精还是鬼怪,亦或是神仙,大家伙都能接受了,可这玩意居然是个人!还是个认识的人!”
“哈哈哈哈,然后呢?”
“然后?那小子偷偷喂猪被住了个现行,问什么答什么,事情很快就搞明白了,谁能想到呢,这偷白菜心、偷米糠、偷柴火,还偷偷煮猪食喂猪的人居然是翠花家那独儿子,这无冤无仇的,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像老太太说的,到了这,事情是查清楚了,可一家老小都想不明白,偷他家的菜再喂他家的猪,这是怎么想的呢?
不止当事人一家想不明白,吃瓜群众也想不明白,青描夏也想不明白。
【这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还是另一种版本的助人?为乐?】
【只能说,这小子的精神境界已经跳出了三界,应该是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类范畴了,我不懂是应该的,我要是懂了,岂不成了他的同类?】
青老太太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她眉心一条,瞬间收回了正在琢磨的思绪,可不能成了那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