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清扫街道的沙沙声和马蹄轻击地面的哒哒声,将熟睡的夜从梦里吵醒。
露珠揉揉眼睛,圆圆的身体失去平衡,顺着渐渐倾斜的树叶滚向地面,将还在打鼾的泥土和窝在泥土怀里酣睡的种子砸醒。
有行人从屋檐下经过,脚步声里飞出的风透过窗缝,满屋子窜动。
青描夏挎着小书包走出家门,面对冉冉升起的朝阳,她嘴角轻轻扬起,晨光在她眼里一点一点盛开。
脚下行进的方向是学堂,可学堂不是青描夏今日的目的地,她进去了,又没有完全进去,因为她很快就出来了。
学堂外,邱二架着一架牛车等候着,看见青描夏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小七小姐,你真请到假了?”
青描夏小手往胸膛上一拍,大言不惭的说:“有我出马,一个顶俩!”
“那,咱们这就出发?”
“不着急不着急,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牛儿跑得快,就要让牛儿吃得饱。”
邱二看了看眼前的牛,又看了看自家小老板,有些犹豫的开口:“小七小姐,你放心,这牛我出门前喂过了,喂得饱饱的。”
青描夏本来在看道路两边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子,听到邱二的话,她回头瞥了牛一眼,有些不高兴。
【牛都吃饱了,我居然没吃饱,混了两辈子混的还不如一头牛,还活个什么劲哦。】
青描夏内心骂骂咧咧,但邱二听不见啊,他看着突然不太高兴的小老板,心里很是莫名,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小姐?”
“它饱了,没道理让我饿着,走,咱们先去吃点,我请客。”
不等邱二拒绝,青描夏就扯着他坐到了一个馄饨摊前,馄饨上的很快,碗里散发的香味,与咕咕叫的肚子一拍即合,两人将馋水拌在小馄饨里,连同早晨的空气入肚,新的一天又精神焕发。
京郊外的一处民房里,一个衣着极其朴素的妇人从梁下拿了一把锄头,随即轻手轻脚的掩了门,往地里走去。
清晨的田间地头早就有人在忙忙碌碌,妇人踏着晨露来到了自己家的地里,却见这本该乱糟糟的地已经被人翻好耙细了,还耙得又平又顺溜,看起来比她那刚梳的头都顺溜。
若是换了旁人,看到这么一幕,肯定是又惊又喜,可妇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她只是杵着锄头站在田埂边叹了一口气,随即拿出揣在衣兜里的种子开始播种。
此时,一辆牛车正哒哒哒的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这土路凹凸不平,小坑能养鱼,大坑能卧驴,坐在车上的青描夏只觉得自己脑浆都被颠得七零八碎了。
“邱叔叔,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邱二往前看了看,自信的开口:“快了,快了,还有二里地就到了。”
青描夏爬到邱二身边坐下,满脸写着不相信,毕竟这话一刻钟前就说过一遍了。
“邱叔叔,这荒郊野岭的,咱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听着这话,邱二也开始有些不自信了,可看到前面那棵与众不同的槐树,他瞬间又信心满满起来。
“小七,看见前面那棵大槐树了吧,过了那就快到了上头村了,你相信我,这路绝对不会错。”
青描夏盯着那槐树看了许久,那树除了大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年头长成这样的槐树应该不少吧,邱二叔叔怎么能做到那么肯定的。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的信任有十分的话,此时青描夏对邱二的信任还不足五分,可这荒山野岭的,她也没别人可相信了。
算了,来都来了。
牛车继续往前,过了那棵槐树,前面依旧没有村庄的影子,架着车的邱二开始汗流浃背了。
“邱叔叔,快看,那地里有人!”
邱二顺着青描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地里确实有人在劳作,可是这不是很正常吗,何必那么激动?
眼见邱二傻愣愣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青描夏急了。
“邱叔叔,停车,停车!”
“哦哦,好。”
牛车刚停下,青描夏一骨碌滑下去,随即朝着不远处那劳作的大娘那跑,她严重怀疑邱叔叔的记忆骗了他,保险起见,她还是找人问问吧,毕竟这嘴除了能吃饭,也是能问话的。
“老奶~大大娘,大娘好。”
短短一句话,青描夏说得跟嘴里炒了两斤黄豆似的。
地里的人远看就是个老妪,可走近了,青描夏才发现人家根本没那么老,于是老奶奶和大娘这两个称呼在嘴边打了一架,打得青描夏有些措手不及。
弯着腰忙活的妇人慢慢直起身子,她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
“你这小孩,从哪来的?”
看大娘搭理自己了,青描夏往前凑了几步,笑嘻嘻的开口道:“大娘,我从城里来,要往上头村去,大娘可知道上头村怎么走?”
被叫大娘的妇人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孩,虽然小丫头身上的衣着打扮跟华丽亮眼不沾边,可从她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那干干净净、圆圆润润的手指头,以及那仿佛带着星光的眼睛,依旧能够看出这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怎么都不可能跟村里她这样的泥腿子沾上边。
妇人不知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要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村里去,她是个直肠子,有问题就直接开口问:“丫头,你去上头村做什么?谁送你来的?”
“我叔叔送我来的呀,不对,是我跟叔叔一起来的,叔叔来找他以前的朋友。”
妇人终于看到不远处杵着的男子,她的视线落在他明显异于常人的右腿上,停留了一会,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
她伸手指了个方向,说道:“上头村离这里不远了,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石桥那再往左走一段就是了。”
“谢谢大娘,对了,不知大娘认不认识一个叫孙小山的,他们一家人可还住在村里?”
妇人本来都弯下腰去准备继续干活了,听到这话,瞬间又直起腰来,她看了看青描夏,又看了看不远处杵着的男人,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
“大娘?”
“哎,你们找孙小山是吧,我认识他,我跟他可熟,我带你们去。”
说着,妇人利落的收拾好了农具,大手一伸就拎着青描夏往牛车边走。
牛车上多了一个人,不过这并不影响前进的速度,邱二话少,可架不住青描夏话多啊,她三言两语就跟妇人交谈起来,谈着谈着她就知道了一个重要信息,这大娘居然就是孙小山他娘。
亲娘哎!
这不就是小山给小山他娘开门,到小山家了!
按照小山他娘的指示,牛车停在了村尾,这里背靠大山,后山树木葱葱,景色很美,只是那山前的破旧房屋与这景色似乎很不般配。
眼前这房子真简陋啊,房子用的是木板和废弃的竹席来做的墙体,屋顶是用的茅草,一阵大风吹来,茅草被吹得直晃荡,青描夏感觉这房子雨能进,风能进,但贼人应该不会进。
【以前语文课本里学的知识,好像突然以另一种独特的方式回到了我的脑子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以前不懂这诗句,现在突然就懂了,年少无知时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比喻,没想到是一种写实。】
“到家了,到家了,我们家这房屋是破旧了些,让你们看笑话了。”
“大娘,你说得不对,我爷爷说了,房子就是个容身之所,能遮风挡雨也就足够了。”
“对对对,来来来,快进屋。”
妇人熟练的拉开了竹编的小门,热情的邀请青描夏二人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