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了一处能同时容下三人的位置坐下,付清远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随即把头埋入大碗里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发出啧啧惊叹。
“十文钱的饭菜,比我以往吃过的饭都香,这做菜的师傅手艺真不错啊,要是能请到国子监给咱们做饭就好了。”
看着自己的同窗吃的那么满足,青云舸和楚南阳也拿起筷子开动了。
一开始,两人还慢条斯理的吃着,可不知不觉的,他们用餐的速度越来越快,或许是碗里的饭菜有致命的吸引力,或许是被周遭的环境所感染。
与青云舸他们同桌的是一些在码头上做苦力的劳工,他们衣着朴素,面色黝黑,因为劳动身上甚至不太干净,满嘴的流言俗语。
而与之相对的,青云舸三人衣着讲究,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自有翩翩风华,如兰清雅,卓然于众人之上。
放在其他任何地方,这样看似截然不同的两个群体都会形成圈层闭环,大家各自为营,谁也不会搭理谁的。
在世人的常规认知里,一个是灰头土脸的下里巴人,一个是衣着光鲜的阳春白雪,他们好像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然而,在便民饭店这个不算隐秘的角落,这样的两帮人交融得异常和谐,大家齐刷刷挤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一样的饭菜,喝着一样的汤,甚至说着一样的话。
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我上不去的高台、仰望不起的圈子,也没有什么我下不来的高台、脱不下的长衫。
在这里,每个人碗里的饭菜不能说是毫无区别,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你碗里的芋头烧鸡里能吃到鸡,他碗里的红烧鱼里也有真的有鱼块,米饭都是炫到饱,免费的绿豆汤里也物料满满。
“啊,满足!”
付清远将一整碗饭菜吃的一干二净,此时端着免费的绿豆汤依旧喝的一脸满足。
将碗里最后的几粒米扒拉进嘴里,青云舸打了一个饱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饭店里的有些菜色口味有些熟悉。
一旁的楚南阳也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已经空了的大碗,忍不住的感叹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这便民饭店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相比起来,咱们国子监的饭菜简直就是色香味弃全啊!”
回想起自己在国子监饭堂吃了这么久色香味弃全的饭菜,再看看这满屋飘香的便民饭店,楚南阳一边暗恨自己来的太晚,一边恨不得当场给这店铺的老板磕两个。
这样好吃又优惠的饭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反正他活了这么十几年,没见过比这还优惠且有这么好吃的店,他希望这店开的长长久久,哪怕他一个月只能出来吃上三顿,那也比没有的好啊。
想到自己一个月也就能吃上三顿,而同桌吃饭的大哥大叔们每天都能吃到,付清远顿时觉得自己好委屈,他的委屈溢于言表,青云舸、楚南阳和同桌的几个大叔想装作没看到都难。
其中有一个大叔家中有个儿子,年纪正好跟付清远一般大小,看见他一脸委屈,大叔忍不住开口问:“孩子,你怎么了?这饭吃的不合胃口?”
大叔这话一出,楚南阳和青云舸差点笑出声来,这饭要是不合胃口能给这小子委屈成这样?
不得不说,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青云舸和楚南阳还是很了解付清远的,这小子之前就差连碗带筷一起吞了,怎么都不可能是因为饭菜不可口而感到委屈,因为他自己不能每天吃到而委屈还差不多。
就像两人猜测的那样,付清远觉得自己很委屈,听到大叔开口关心自己,他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大叔,你们每天都来这便民饭店吃饭吗?”
那大叔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每天都在码头上干活,这便民饭店开张之后每天都会来这吃饭,吃完饭又接着干活去。”
“那也就是说,你们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实惠又好吃的饭菜了?”
“是啊,得亏了这便民饭店,你们是不知道啊,以前这地方除了我们这些劳工,人影都没有一个,就更别说吃饭的地了,那时候我们都是自己从家里随便带着干粮来,将就对付着,那一天天就着干粮灌凉水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熬。”
闻言,付清远的委屈好像淡了一点,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你们也很不容易。”
“是啊,我们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这世上又有谁容易呢?”
说完,大叔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起身准备离开,付清远三人也一同起身,出了便民饭店。
三人刚出了店门,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灰色学子服的年轻男子对着前面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大喊了一声。
“爹呀,饭菜是不是快卖完了,你顺便帮我也买一份吧!”
一听这话,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附近这吃完饭的、还没吃上饭的,都齐刷刷将视线转向那高声喊话的年轻学子。
年轻学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笑道:“嘿嘿,我这也不算插队吧?我就是怕吃不上饭。”
这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轻嗤了一声。
“不就是几文钱的路边摊,吃不上就吃不上呗,还当宝一样。”
这话一出,不管是这刚吃完的,还是还没吃上的,都听不下去了,不约而同的开口为便民饭店辩驳起来。
“几文钱能做到荤素搭配,还能让大家都吃饱吃好,这说明这店老板有仁心,心系百姓,不像有些人,仪表堂堂,却是暗里藏奸,一天天的就想着怎么欺压鱼肉我们老百姓。”
“就是就是,自己做不到,就不许别人做,真是可笑至极。”
“有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大家别理他,他怕是自己吃不上,看着我们吃才觉得眼红呢。”
“眼红什么?就这破饭菜,鬼知道它干不干净,我能眼红你们吃这个?”
骂骂咧咧之后,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朝着队伍里几个身穿学子服的年轻学子看去,满脸的不认同。
“你们现在这些学子,真是一点风骨都没有了,这些下等的贱民吃的饭你们也要来抢两口,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真是世风日下!”
这话不可谓不难听刺耳,不管是队伍里的读书人还是劳工,大家都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青云舸三人本不打算在外多生事端,可这男子说的话实在入不得耳,于是也顾不上是不是穿着学子服了,当场就站了出来。
与三人一起站出来的还有很多学子,宽容和厚道是每一个读书人从小的习养,但是,宽容和厚道它不是没有限度的,面对一些冠冕堂皇给读书人招黑的人,他们义不容辞站了出来。
青云舸朝着中年男子行了个标准的礼,率先开了口:“这位老爷刚刚说到读书人的风骨,在下不才,有些不一样的见解,还请多多指教。”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青云舸,颇有些傲慢呃开口:“有什么见解,你说说看。”
“首先,我非常认同你说的一句话,文重风骨,人更要重风骨,作为读书人,更应该重风骨。”
听到青云舸的话,中年男人脸色好看了些,笑道:“算你还有些见识,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只是说起风骨,你还是差了些火候。”
面对对方不客气的说辞,青云舸不恼不怒,依旧淡然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说起风骨,我还是差了些火候。”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