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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岁尾,寒冬腊月。

腊月,是一个不能怠慢的月份,从进入腊月开始,空气中就有了过年的味道。

那味道游动在空气里,看不见,摸不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一直在。

因为这腊月的年味有具象化的体现,家家户户庭院里牵扯起的绳子上的满满当当的腊味,诸如腊肉、腊肠、腊鱼、腊鸭、腊鹅,一块块随风摇曳,散发着清香,它会蔓延从左邻右舍到大街小巷,漫溢而去。

此时,青描夏和所在的学堂已经封印放年学,相当于后世的寒假,作为学子的她们要至次年开印才上学。

这年代放寒假可没有什么寒假作业需要完成,于是青描夏每天就撒了欢的到处玩,看得青云兮眼红不已。

这一天,青描夏从便民饭店混了一顿午饭回来,刚进巷子,她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这香气里有盐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

青描夏站在原地品味了一下,那应该是腊味的香气,那香气实在霸道,哪怕是刚吃过饭的青描夏都被吸引了,不由自主的抬脚往香气的源头寻去。

巷子的尽头,一户人家的院门半敞开着,院子里支起了一个木架,木架上那一排排高高挂起,粉光脂艳,油香绕梁的腊肉腊肠,腊鸭腊鱼,历经岁月凝炼的风味,无比勾人。

也无比勾狗。

青描夏站在院门前,看着院里一条黄毛狗狗在木架下偷吃腊肠,那狗吃的可香可香,青描夏抬手擦了擦从嘴角流出的泪水,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这么诱人的腊肉腊肠,凭什么狗有的吃,而我没有,这不公平!

于是,追求公平公正的青描夏决定路见不平一声吼。

“有人吗?”

“有人吗?”

青描夏接连喊了两声,那在木架下偷吃的狗狗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小两脚兽大喊大叫这事跟它没关系,于是又回过头自顾自的吃起了美味的腊肠。

“哟,蔑视我?”

被一只吃独食的狗狗无视的青描夏顿时就不高兴了,大声喊:“有人吗?狗吃腊肠了!”

这话一出,偷吃的狗狗不淡定了,它从木架下跑到院门前,冲着青描夏接连吼了好几声。

“汪汪汪!”

青描夏听不懂狗语,但她莫名觉得那狗在冲自己喊滚滚滚!

突然学会了狗语的青描夏乐了。

“你都敢偷吃了,还不让人告状?你挺霸道啊,你的名字不会是黄霸天吧?”

“汪汪汪。”

“好的,黄霸天,咱俩聊聊天啊,要不你给我说说那腊肠味道怎么样呗,我看着挺香的。”

“汪汪汪!”

“什么?你不说?这么不给面子啊,那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我要给你主人告状去,让你主人揍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什么?你劝我不要多管闲事?你真的很嚣张啊,这状我今天是非告不可了,你等着吧。”

对黄毛狗狗放完狠话,青描夏立马就加大音量喊了起来:“有人吗?”

“有人在家吗?”

“腊肠要被狗吃完了!再不来人,过年都没得吃了!”

在青描夏的大喊大叫之下,腊肠的主人出来了,那是一个和蔼的老妇人,老妇人看着架子上被啃得七零八碎的腊肠,心疼得直跺脚,偏偏青描夏还要往火上浇油。

“婆婆,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你们家的腊肠都要被这狗狗吃完了,它我看见他一直吃一直吃,吃了老多了,我一直跟它说别吃了别吃了,它还骂我,说它偏要吃,还说我多管闲事。”

不知道是被青描夏这一顿告状吓到了,还是被自家主人威慑住了,狗狗黄霸天瞬间把尾巴都夹起来了,一副温驯乖巧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跟青描夏对骂时的桀骜不驯。

听完告状的老妇人看着这被啃得七零八碎的腊肠,再看看那还在暗搓搓捡地上碎肉渣吃的狗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对着狗子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完似乎不解气,朝着那狗子又是一脚。

揍完狗子,老妇人来到院门边,对着青描夏开口道谢:“小丫头,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腊肠指定要被这贪嘴的狗糟蹋完了。”

青描夏白阿比手,说道:“婆婆,不用谢,您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这事你管的对着呢。”

“嘿嘿,我是个热心肠的人嘛。”

听到这话,夹着尾巴蹲在墙角的黄霸天翻了个白眼,它一句话都没说,可青描夏觉得它在骂自己。

“婆婆,你们家这狗狗叫什么名字呀?”

老妇人看了一眼狗子,笑道:“这狗没有名字的,平日里就叫狗。”

青描夏点点头,“哦,叫狗啊。”

“汪汪汪汪汪汪汪。”

“婆婆,狗好像在骂我,它说我比这腊肠都咸(闲)。”

“哈哈哈哈,你这小闺女,怎么这般有趣,真是招人喜欢得紧,婆婆送你一条腊肉吃,好不好?”

“不用了,婆婆。”

“用的用的,婆婆喜欢你,你顺便帮婆婆尝尝这腊肉咸不咸。”

说着,老妇人从木架上拿了一条腊肉递到了青描夏手中,口嫌体直的青描夏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条腊肉,顺便将从便民饭店拿回来的烟熏豆干分了一半给老婆婆。

成功以物换物的青描夏抱着腊肉就准备回家了,顺便还跟躲在墙角朝自己翻白眼的狗打了个招呼。

“狗,再见啊,有时间我再来找你玩呀。”

“汪汪汪!”

“你刚刚说的是好好好对吧,说明你对我刚刚做的好人好事也是很赞同的,不过你也不用谢我,我是个热心肠的嘛。”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热心肠当然关你的事啊,因为我热心肠,所以你吃不到腊肠了啦,嘿嘿。”

都说狗急跳墙,被刺激到的狗狗从墙角一跃而起,朝着青描夏的方向猛扑过来,还好被老妇人一把勒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被勒住了命运后脖颈的狗前腿依旧在市井往前蹬,谁也别拦它,它今天非得冲出门去尝一尝外面的热心肠。

热心肠的青描夏读懂了狗子眼里的势在必得,本着好人不与狗斗的优良作风,她拎着腊肉迅速逃离了现场。

下学回来的青云兮和青云祉刚到家门口,就见自家妹妹勾着腰扶着墙在那大喘气,手里还拎着一截腊肉。

青云祉见妹妹气息不顺,满脸憋得通红,心中十分担忧,急忙伸手想帮她顺顺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靠近妹妹的身体,当他的手刚碰到妹妹的背时,却突然被她用力一把推开。

青云祉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惊愕地看着妹妹,只见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慌。

“小七?你还好吗?”

“啊,哥哥,是你们啊,你们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吓我一跳。”

回过神来的青描夏才发现自己刚刚有些草木皆兵了,想想也是,要真是那狗子追来了,顶多张嘴咬住自己的裤脚,怎么也不可能站起来伸出前爪来够自己的背嘛。

唉!

这闲事果然不是那么好管的,这热心肠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这腊肉真的好香啊。

青云祉和青云兮兄弟俩看着自家妹妹小心翼翼的捧着腊肉看个没完,再结合她刚刚的反应,一个大胆的猜测由心底产生。

“小七,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我刚刚助人为乐去了呀。”

“助人为乐?”

青云祉和青云兮表示不相信,要是真是助人为乐去了,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两个哥哥将“我不相信”四个大喜赤裸裸的写在脑门上,青描夏看不到都难 ,要是以前还能假装自己是文盲,可是现在她上学了,连文盲都装不下去了,只得将刚刚的事跟两个哥哥说了一遍。

青云祉看着她手中那腊肉,一言难尽的开口问:“所以你刚刚是觉得那狗追上来找你报仇来了,所以才吓成那样?”

青描夏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呀,你们不知道,那狗可记仇了,骂人也可凶可凶了。”

说到这个,青云兮可就来劲了,他好奇的开口:“真的吗?那狗会骂人?它怎么骂的?”

青描夏瘪瘪嘴,委屈巴巴的跟她哥告状:“六哥,我跟你说,那狗可嚣张了,它叫我滚,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还说我比它偷吃的腊肠都咸(闲),最后还说要尝一尝我这个热心肠,可给我吓坏了。”

青云兮一脸兴奋,他拍了拍青描夏的肩膀,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她一番,随即开口跟她打听起那狗狗的位置,说是要带着小八去取取经,然后收获了来自他五哥的一个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