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场大雪过后,世界万物都仿佛陷入了沉睡。
花坛里的花没了娇艳的颜色,小区里的湖泊也停止了流动,就连远处的高山也收敛的所有的锋芒,令时间也在静谧中变得冗长又拖沓。
于火看向地面还未清理的积雪,把车钥匙扔回桌子上,转而步行去乘坐公交车。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落在雪地上形成的反光令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他缓缓走向后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随后便是看向窗外那片银装素裹发起呆。
车辆缓缓行驶,越走就越是荒凉,摇晃的间隙,于火的思绪也不禁开始发散起来。
此时、距离渊被再次封印已经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犹记得当初的柳宅,就是终年都沐浴在风雪中,与窗外逐渐荒僻的景象达成了高度的重合。
想着想着,于火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半年来,他经历了无数个副本,已经达成了最高等级的黑名主播。
这些副本不管多么危险,他最难忘的还是那座空荡的柳宅,以及微垂着头默默拨动琴弦的琴师......
刚出副本的时候还未察觉到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心底空了一块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随着夜幕降临,公交车也即将驶向终点,摇摇晃晃的一路下来,于火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晃晕了。
嗤吱——
雪地轮在地面摩擦,车辆在停止时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动了些许。
于火打起精神作势要起身,窗外路灯在此时也啪嗒一声亮起,把站牌处等末班车的人影映射的尤为清晰。
于火的视线顿了一下,直勾勾的看向站台前穿着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
对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路灯投射下的弧形光线艰难的照亮了他半边身子,但肩颈依旧沉浸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五官的轮廓......
越是看不清,于火就越是心惊。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到了前所未有的频率,脑子一片空白的前提下,身体却本能的快速站起来,焦急的朝着车门的方向挤。
拥挤的人群鱼贯而出,于火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可重重人影来回穿梭,很快就把那道修长的身影给遮挡了个严实。
他急忙伸手推开前面提着手提电脑的男人,歪头看向站牌前矗立的那道身影。
谁知,此时的站牌下竟空无一人,就连对方所站的地域,也覆盖着一层平整的清雪,连个脚印都不曾有。
失望的情绪在此时瞬间就像是要将自己淹没了一般,于火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至末班车再度朝着来时的路返程时,才堪堪回神。
寒冷的冬季,下车的人匆匆赶回了家,于火抬起脚的时候,四周再次陷入了安静。
他就这样怀着心事把腿迈上一层层台阶,随后轻车熟路的进入了道场。
接待自己的是看门的小童,见到他的时候尤为的热情:“师叔,您怎么来了?冷不冷?我去帮您倒杯茶?”
于火入门虽晚,但拜入的山门却很高,这小童见到他从来都是一口一个‘师叔’的唤着,叫的格外亲近。
但此时于火并没有那个闲心逗弄他两句,只是点了点头,敷衍的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来取些安神香就走。”
小童站在原地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冬季少出门的缘故,青年的脸色好似比上个月见面时苍白了一些,这样的肤色映衬的对方眼睑下方的暗影越发明显。
小童不由皱眉询问:“安神香?师叔、你竟然还有失眠的时候呢?”
于火闻言只是尴尬又勉强的笑了一下,随后独自去内院取出一盒子安神香就转身再次离开了道场。
回去时,末班车已经没有了,于火拿出手机在软件上叫了个出租车,随后来到山下站牌处,伸手把凳子上的积雪扫开,大喇喇的坐在了冰冷的座椅上。
这样的天气,即便穿了保暖,于火还是觉得刚坐上去时,有些冻屁股。
他口中不禁发出‘嘶~’的一声,过了好几秒才堪堪缓过来,身体逐渐放松。
出租车在大概五分钟之后停在了站牌前,于火上车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站牌始终都空无一物的方向,掩饰住内心的怅然若失只能上了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于火即便身体疲乏的很,依旧没有想要入睡的感觉。
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小巧古朴的香炉,慢条斯理的把白色的香道灰用灰压打平,细长葱白的指尖轻轻抬起,把莲花形状的篆模放置香炉中央,打开香粉,取三勺,再用香铲把还在泛着寒气的安神香粉填平,最后香铲敲击篆模,起篆。
很快一个莲花形状的炉香就置于中央,于火用火柴点燃炉香,轻轻盖上香炉盖子。
袅袅的烟雾在昏暗中升腾,于火躺在床上,疲倦的狐狸眼似是附着了一丝莹润,衬的他整张脸如水墨画般精致。
须臾之后,青年的呼吸终于开始变的平缓悠长,床头灯光线暗淡,把缓缓漂浮的香烟影子都拓印在了地面,令画面看上去有些失真。
如梦似幻的烟雾影子在地面流动缥缈,宁静平稳......
突然、一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冷风打破了这份宁静,橘色的床头灯不稳定的闪烁了两下。
下一秒,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凝实又修长的阴影,那道影子缓慢向前移动,踩过漂浮的虚影,顺着地面摆放整齐的鞋子走上了宽敞的床......
安神香的作用很明显,被失眠困扰许久的于火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片漆黑。
然好景不长,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惫的缘故,许久不曾做一次梦的他竟然入了梦。
又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缘故,他的梦里出现了那个在他生命里惊鸿一瞥的男人。
渊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五官昳丽周身却满是被阴郁笼罩。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自己不远处,一如白天他的错觉,就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几个呼吸之后,于火不受控制的走上前,或许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缘故,他的手毫无顾忌的探出,落在了对方白玉无瑕的侧脸上。
上面没有丝毫的伤口,连丝疤痕都不曾留下。
于火一边摩挲,一边轻叹了一声:“你来了。”
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友,语态自然。
渊诧异的挑了下眉,轻笑:“你知道我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