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孟江。
我的家族,三代人都是矿工。
我们祖祖辈辈都活在这片土地里。
我祖父辈时,尺恒亡了国;到了我父亲,矿井被挖塌了。
我带着我年近四十的妻子、还有侄子和女儿,离开了贫瘠的荒野,命运终究没有饶过我这家族的独子,黄泉城的大街上也捡不到黄金。
我不再思念我的亡妻、和死去的孩子们,我只悼念我童年时的小狗。
今天,我又看见它了,哦,抱歉,请当我从未提及。
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战斗的身影,我就知道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是一种愤怒,对自己的软弱、对命运的不公,对其他别的什么,不用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要你见过她的拳头落在别人身上的样子,她就会让你信服。
在岚姐的诊所,她走出去的时候很多人都没看清,或者只是反应了过来,但本能的恐惧让他们待在了原地,原谅他们吧,这是人之常情。
我是第一个追出去,我想,外面的可是清算人啊,和我们这些街头混混不一样,但我显然是多虑了。
慢半步的我再看见她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我只看见她挥动那把机械长剑斩杀影兽的利落。
我一瞬间想到了金刚罗汉,觉得这些修辞放到刚才那一剑上正合适。
然后她就在那放了几句狠话,我知道那是年轻人一贯的作风,还没丢失幻想的童心的他们,总希冀有着耍帅的一天。
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千机。
嘿,当然啦!不会是真名,没有哪个蠢蛋希望自己的真名远扬,干这一门道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虽然更多的是咱们这些大老粗名字实在叫不响亮。
千机女士回来了诊所,和白老二……鬼佬死后该叫白老大了,但现在又得叫回老二,哈哈,忒那小子就不是这块料,大家现在都更认千机大姐头了。
之前大伙就听见了,白老二想叫兄弟们散伙,忒那小子……问过大家的意见吗……
千机女士和白老二聊完,走过来和大家说:
「‘老实人’今天死了,但你们还可以跟随我。」
我们都没想太多,谁拳头大我们就听谁的,而千机女士是我们之中最能打的。
我们这些阴沟的人,跟随本能地拥簇强者,这是我们生存之道。
「我希望你们多作考虑,因为我迟早会离开。」
我之前说过,千机女士和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我们中有些人,这辈子都在摸着石头过河,谁管未来怎样啊。
·
浮生正在苦恼,总之她完全是在顺势而为,等她反应过来,就收了二十来号小弟。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表现一下。”
浮生心急如焚地看着下情绪亢奋的众小弟,她的年纪显得有些过分稚嫩。
“千机!千机!千机!!”
浮生的表现略显局促,然而架不住大伙的热情,感觉不是点什么实在过不去。
“咳咳,”浮生维持住威严,继续开口,“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对于帮派建设,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众多小弟都沉默了下去,过了会相继交谈了起来,这个问题很难得出答案。
“我想,咱们应该再弄块自己的地盘,很多弟兄都没处住。”
浮生想了想,说:“确实,一直扎堆岚姐实在太麻烦人家了。”
“咱们以后还叫‘老实人’吗?”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问。
浮生思考了一会,最终放弃,“先用着吧,暂时没想到个好名字。”
起初还有些人很不安,但在逐渐热火朝天起来的氛围中,似乎每件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钱。被那群看门狗一搅和,很多生意都得重新做。”一位脸上带疤的男人说。
“当然,但这也是个机会,和过去老实人的一些不干净的活划清干系,这里面的利害相信你们也清楚。”
浮生干脆搬来张椅子坐下,交叉的双手夹在大腿上,弓着腰平静地倾听、耐心地解答,如同一头雄狮或鹫鹰,奚落着自己威风凛凛的毛羽,“还有什么想问的,哪怕和帮派完全无关,我就在这。”
有人踌躇,问:“你真的打算当我们的老大?”
“为什么不可以?不仅如此,我会成为更多人的倚仗。”
有人不解,茫然看去,“可你、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恕我直言,您看上去和我们这帮人格格不入。”
“因为我看见了,所以我要伸张,比起目睹他人的苦难而无能为力,我更憎恶自己的软弱。”
有人摇头,说:“这些道理我们听不懂……”
“无所谓的,我不在乎说什么,我会去做,我希望有一天,那些无恶不作的施暴者,会在听见我的名号后落荒而逃,我希望每一个沦落到阴沟的人,都能到我到过的地方混上个吃饭的活计,我会要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伙闭嘴,揍到他们再也笑不出声来。”
有人怀疑,叫嚷:“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任何人,你们现在可以叫我千机,到了其他地方又会是另一个名字,我不希望我是任何人,我希望我成为一面旗帜,人人都能成为我、取代我,成为某些人活下去的路。”
有人愤怒,振臂,“我们难道是要金盆洗手?”
“不是叫你们恪守正义,我没有权力要求你们怎么做,但至少我们都还有良善,我不希望有一天它会死去,如果有人不认同我的,可以从这扇门出去。”
浮生一直都表现的很平和,老实人的二十来人也在逐渐的安静中陷入沉思。
良久,等岚稳定好那位重伤的黄泉族的伤势,出来看见一片宁静地处理着各自伤势的众多黑帮。
浮生和魏武还有能活动的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自身上的伤势,一种超然的秩序统治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医生的援助。
一脸悠然的白臧说:“这次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岚姐。”
“安分点!”浮生给他摆正鼻梁骨,又上了绷带固定,粗暴的动作让白臧嘶的叫了声。
“所有药品的消耗,按原价的1.2倍付款,限你们一个月内缴清。”
岚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和浮生四目相对,愣了愣后意识到对方在想什么,“你没必要为这群混账埋单……”
“现在他们是我小弟了。”浮生扯起笑意,取出了些钱财。
一部分是上个月忘仙结的工资,还有各种委托的报酬,和灾后补偿。
修行者对普通人而言总是富有的,更何况浮生还傍上了官方背景,也没有什么花钱的习惯。
报销完医疗花费,剩下的钱被浮生毫无防范地交给了白臧,用来维持帮派运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该做点什么了,浮生想到黄泉现在的形势,觉得有必要扩大自己在地下世界的影响力。
“老白啊,你给我参谋参谋。”没多久浮生就和这帮黑帮勾肩搭背了起来,只能说学坏就是快,要说和谁学,那肯定是残忍的洛云图和狡诈的梅洛卡!
分明是浮生比自己要小许多,白臧在看见浮生的笑容却后背渗汗。
“你说,一个黑帮,如果老大被人揍趴,这个挑战者是不是就是他们的新老大?”浮生一脸鬼灵精怪地笑着。
“是这么个理,毕竟道上的规矩……嗯、嗯,你不就这么上位的么?”白臧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那咱们把周围的帮派吞并了吧?”
浮生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却说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嗯?嗯!嗯——”
“大家听一下,听我说两句。”
白臧还在质疑自己的耳朵,浮生已经开始行使自己上位后的第一个权力,拍着掌叫住所有人。
“街头苦无主久矣,今日老实人改头换面,却面对群狼环伺的困境,我要说——
去他妈的!干死他个狗娘养的看门人!!
叫他们所有人都明白明白,咱们老实人不是好欺负的!我们不只要成为这片街区的老大,我们要成为整个黄泉市地下的王!”
沉默与爆鸣只在一瞬。
“哦!!!!!”
白臧顿时慌了起来,感觉这伙人热血上头真会冲动地和别人动手,“大姐头,冷静啊,兄弟们都还带着伤呢,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怎么了老白,你觉得我们赢不了?”浮生回头看去,满脸玩味地说。
“是,就算你很能打,也不可能一个人打翻所有人,不能拉着兄弟们和你一个人冒险。”白臧严肃地说。
浮生轻哼了一声,一抬手,一支支枪械、一箱箱火药落地,而周遭的铁元素在一瞬间稀薄了许多
“这、这……”白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其他人也茫然四顾,互相掐了掐确认不是在做梦。
有大胆的人捡起了把步枪,仓促的操作下擦枪走火,那人握都握不紧枪托,凶猛的枪火轰塌屋顶,所有人都震惊地拉长了下巴。
只有那手不稳的粗心汉被医生拖走教训了一顿,而浮生及时稳住修复了破坏,让诊所免于坍塌的无妄之灾。
这是什么火力,感觉和黄泉卫兵的铳炮都有的一拼!
浮生自认在枪械制造方面有些天赋的,在自己的灵力的加持下,这些火力绝对可以碾压区区黑帮。
“或许……能赢?”即使是白臧,现在也不自信了起来。
“怎么说兄弟们,干他不干?”浮生昂首阔步地挥手,众多枪械瞬间消失。
“干了!!!”震天的喊声中,一众黑帮草草包扎,跟着浮生就给最近的倒霉蛋送社区温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