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明月高悬。
浮华阁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如轻纱般洒在床榻之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床上的青年眉心微蹙,纤长的羽睫不住的颤动,透出些许不安与抗拒。
额间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悄然滚落,隐于发间。
“不……”
细微的梦呓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凌乱。
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可怕的梦魇。
蓦地,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幽紫眼瞳中,空茫与惊悸交织成一片混沌,似乎还未能从噩梦中完全解脱。
白清漓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手筋被挑断的地方也随之隐隐作痛。
心脏在胸腔内猛烈地撞击着。
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提醒他曾经在天耀国所遭受的折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床边。
他的到来没有惊扰一丝夜色。
只有苍冷的月光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黑影靠近,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手掌,带来一丝浅淡的暖意。
白清漓眼睫轻颤,苍白清冷的眉眼间透出一丝罕见的脆弱颓然。
须臾的静默后,他唇瓣轻启。
声音冷淡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慕祁昇,上来陪我。”
慕祁昇眸间荡起一丝涟漪。
虽然之前半个月确实是他抱着殿下在马车上入睡。
但那是为了赶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殿下竟主动……
他抿了抿唇角,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将外袍褪去。
而后“爬”上了自家主子的床。
他将青年单薄的身躯拥入怀中,一只手轻轻覆在那冰凉的手背上。
内力自掌心涌动,一股暖意随之蔓延。
白清漓羽睫微垂,头靠在对方的胸膛之上。
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慕祁昇眉眼微敛。
视线停留在那清冷绮丽的脸庞之上,眸底愈发幽暗。
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所有光线吞噬殆尽。
在阴殿的二十多年,他患上了一种病——
一种对自己所有之物的病态掌控欲。
如今,殿下这副毫不设防、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如同蜜糖般甜蜜,令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既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折磨。
他渴望这种掌控,却又害怕被察觉。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牢牢守护着这份独属于他的“宝物”。
不让任何人触碰!
思及此,慕祁昇眼底映现出一抹彻骨的森寒。
放在青年腰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我会成为殿下,最锋利的刀!
白清漓似乎并未察觉到慕祁昇心中的暗涌。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似乎真的沉浸在这份宁静之中。
然而,在他那微阖的眼帘之下,一抹狡黠悄然闪过。
……
翌日,晨光熹微。
莫长风踏着朝霞,一大早就来到了浮华阁。
他轻叩房门,随后便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
不消片刻,房门缓缓打开。
莫长风转眼望去,目光在触及到门内之人时,指尖猛地一颤。
面上那温柔和煦的笑容似乎在这一瞬凝固,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痕。
只见慕祁昇站在门口,衣衫略显凌乱。
领口微敞,颈间似乎还留有淡淡的红痕。
仿佛是昨晚留下的某种记号,透出一丝旖旎之色。
莫长风眼角直抽抽,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殿下拱了小昇?!
不不不,万一是小昇拱了殿下呢?
啊啊啊!这更惊悚好嘛!
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莫长风那隐含震惊与错愕的目光,慕祁昇却没什么反应。
一双墨瞳一如既往的冷冽淡漠,恍若映着寒星的深潭。
他眼睫轻动,微微颔首行礼,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沉默。
“国师大人。”
莫长风眨了眨眼,迅速稳住心神,唇角勉强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早上好。”
他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迈步走进房间。
此时,白清漓正斜靠在床头,眉眼间还残留一丝朦胧的倦色。
他眼睫微抬,嗓音清冷平淡。
“国师大人。”
“……”
明明没什么情绪,莫长风却愣是从中听出了些许怨念和不满。
这是嫌弃他搅了两人的清梦?
莫长风心一梗,唇角不由抽了抽。
好吧,确实是他来太早了……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殿下,这是今日宫宴您要穿的礼服,是陛下专门命掌司为您定制的。”
他温声说道。
随后轻轻打开手中的锦盒,递到白清漓面前。
盒子里的衣服呈浅紫色调。
每一寸布料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能与晨光争辉。
其样式十分精美,领口和袖口均绣有金丝,奢华又雅致。
白清漓视线微垂,落在锦盒之上,轻声呢喃。
“浮光锦……”
莫长风点了点头,轻笑着继续说道:
“浮光锦是一种极为珍稀的面料,一年只能生出两匹,每一匹都是无价之宝。”
“这一匹是陛下特意从国库中取出的。”
“就连之前皇贵妃向陛下讨要,陛下都没舍得给。”
皇贵妃,乃是白琦最为宠爱的妃子,同时也是四皇子的生母。
闻言,白清漓不由抬眸,深深凝视着莫长风。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
莫长风身体微僵,暗叹一声。
他刚想解释些什么,耳畔便落下一道平淡清冽的询问。
“你为何对黎越国如此上心?”
莫长风微微一怔,面上流露出一丝微妙而复杂的神色。
他沉默片刻,而后轻声说道:
“这是我欠你祖父的。”
白清漓静静注视着他。
眉眼间透出一丝认真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
“所以,你不欠白琦什么,他不值得你如此尽心。”
听到这话,莫长风不禁哑然失笑。
眼眸弯成一道月牙,玩笑般的说道:
“若你坐上那个位子,我会比现在更尽心。”
“我不愿。”
白清漓眉头轻蹙,冷冷的拒绝。
“……”
好,这天没法聊了。
莫长风活了将近五十个年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心累的滋味。
他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劝道:
“殿下,如今朝廷中的权贵们分为几大派系。”
“彼此之间既有合作也有对立,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权力网。”
“且他们都有自己支持的皇子,您的到来,将会动摇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说到这里,莫长风稍微停顿了一下,眸间溢出一抹复杂之色。
“即便您本身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愿,但您认为他们会轻易相信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我之前说,您始终都是陛下的孩子,并不是逼迫您原谅他。”
“我知您抗拒这所谓的天命,但……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
只要他身上流淌着白琦的血脉,只要他还活在这人世。
他不争,也得争!
更何况,他是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