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竟然有点无言以对，总觉得吧，他说的不能算是立场正确，但听起来却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他们一边在前面拼死血战保护身后的同胞；这些同胞一边又哐哐在背后捅他们刀子。
那谁能不寒心？
即便这些被保护者能大喇喇的说出，我又没求他们保护；我去敌人的基地打工不过是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点；即便是我投靠了敌人，也是被迫的，我又打不过他们，我能怎么办。
那也不足以开脱他们站到了另一个阵营的事实。
赵数一直坚信，没有立场就没有正义。
但恽州的举动实在又不太符合他作为一个人类的立场。
萧天驷皱着眉头，显然是心里有点过不去，在想要怎么回话。
赵数看了眼宁桐，双方都从对方眼睛中读出了八个字“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队伍变得沉默起来。
深城周边五十公里全是城市，一座连着一座。
即便是城市之间的村镇也顶多是房子老旧些，建筑的密集程度跟城市是一样的。
赵数他们没有刻意加快速度，按照普通人的脚程走了一个小时，看见一道矮墙。
严格来说，叫它隔离带更合适些。
这道矮墙由各种各样的垃圾和碎石组成，半人高，但很宽，散发着腐败的味道。
矮墙背后设了一些哨塔，错落在原本就存在的楼房之间。
哨塔和楼房上都有人在活动，其中有一些还举着望远镜，看起来有点做警戒的架势，只不过状态松散了些。
“这就是你们的防区了？”赵数又塞了一根烟到恽州嘴里，问道。
“对。”恽州鼻子冒烟，“你要是翻进去的话，那些人会拉警报。
沿着路走，到卡哨前说清楚来意，他们看你们人少，不会核实的。”
恽州说这话时有点无奈，显然他也知道这片防区的警戒不太靠谱。
但他没办法。
赵数很快看到了所谓的卡哨，他们在隔离带上开出了个口子，用铁栅栏和木板拦着，看守的一队大爷，比小区门卫看上去还要寒酸瘦弱。
“这些来看门的都只是为了夏伯良给他们发的米，一人一日能有半斤。”恽州低声解释，语气有不甘，更多是恨铁不成钢。
赵数走过去，那些门卫下意识的往后躲，嘴里大喊：“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快停下，不要再往前了，否则……否则我们要拉警报了啊！”
“我们是夏伯良的客人，要去见他。”赵数说道。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联合会特派员的身份亮出来，就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些警卫十分果断的拉开了铁栅栏：“夏队长的客人，那进去吧。”
赵数：“……”
恽州还是严肃了点，这哪是什么解释清楚啊，但凡是头会说话的猪也能进去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还对这几个大爷笑了笑以示友好，接着带队继续向前。
防区内外大相径庭。
虽然道路两边看不出什么差异，但稍稍向外延伸，便能看到有许多人隐藏在那些残破的房屋之间。
他们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忧心忡忡坐在一起，目光随着公路上的人移动。
有的小孩哭起来，大人也并不管。
可能也确实没什么好管的，日头已经老高了，但没有一个人在吃东西，甚至也没看见可以取水的地方。
赵数冲赵高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恽州放下来，竖起大拇指向那些人聚集处点了点：“他们平时吃什么？”
“能吃的都吃。”恽州又激动起来，狠狠将烟头掷在地上，“深城周围全是城市和工厂，其中还有一个进出口粮食的海港，和几个大集团的粮仓。
灾变发生后，大家刚稳住阵脚，城长就一边带领大家修城墙，一边安排人将周围城市的物资全部收集回去储存。
我们死了很多人，但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方圆五十公里的生活物资，全部都送到了新修建的壁垒当中。
不出意外的话，够壁垒中所有人吃半年。按照城长的计划，这半年我们一边向外求援，一边将生活空间往海上扩大。
只要能种出第一茬庄稼，就有活命的希望……但汪国臣那个混蛋！
不，不只是他，还有那些懦夫和懒蛋，生来就想不劳而获。
汪国臣告诉他们，至少杀掉自己的同胞，就能不需要在为生存担忧了。
如果只剩一半人，那这些物资就能用一年，再杀掉一半，能用两年，再杀掉一半……哈，他们就真的下手了。”
恽州红着眼睛，伸手向外一指：“就那些跑了的人，忘记灾难发生时，是谁带着他们活下来的！
别看他们现在可怜，要是当初汪国臣游说的是他们，那他们现在就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赵数没接茬，甚至比在外面更平静：“我是说，他们现在，吃啥？”
恽州看了他一会儿，又蹲下去把烟头捡了起来：“不知道，我们主要负责战斗，其他事是夏伯良和姓沈的在负责。”
赵数直直看着他，这一次恽州没有瞪回去，而是略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抬手指了个方向：“夏伯良他们现在就驻扎在海神山上，你去问他吧。”
海神山距离深城四十公里，两侧各有一个县城，脚下和山腰上各有一个镇子。
曾经是深城人周末出行的上佳之选。
而现在，此处沟壑纵横，像是被人用翻土机整个犁过一遍似的。
完整的建筑物一个也见不着，倒是碎裂的水泥块和白森森的人骨，到处都是。
第一眼看到时，赵数都怀疑被恽州骗了，这地儿看起来还不如路上那些难民区，能是他们的指挥部所在？
但很快他发现，这里的警戒级别比外面高多了，他们还在路上走着，暗中就有十几把枪对准了他们，并且有人迅速离开，显然是去报信去了。
“好了，不用走了。”赵数索性站住，四下环顾片刻，忽然气沉丹田，“老夏，我是赵数，夏城来的，赶紧出来买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