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轻,但邬夏夏还是听到了,她远远地冲他微微笑了笑,随后收回了视线。
见她回应自己,萧景砚眼底划过一丝柔和,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收回眼,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的出现,引起了殿内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在宫中一直有听闻魏质子的经历,但都不曾有机会见到本尊。加上这次大魏使臣来金国的目的,他们对萧景砚越发好奇。
萧景砚并没有在意那些贵人向他投去的目光。
他望了望和他隔得不远的邬夏夏,心里嗤笑万分。
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在金国还是大魏,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么前面的位置。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他亲爱的二皇兄。
今日受邀前来,他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已经让青枫把西苑里外都处理了一遍,不留任何破绽。
为此,他还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袍,为的就是引起他们的注意。
想来,他们迟迟没有得到他在金国的死讯,怕是已经按耐不住了吧?
萧景砚锐利的黑眸精光闪过。
既如此,他就当个好人,帮他们一把。
“皇上皇后到——”
殿门处传来声声通报,紧接着再次响起一声通报。
“大魏使臣到——”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紧跟着金帝金后身后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
男子身穿的藏蓝色官服和金国到底不同,众人一眼就确定了那就是大魏来的使臣。只是没想到,这次派来的使臣竟如此年轻,她们还以为来的会是年近六旬的老臣呢。
萧景砚眸光划过一丝锐利,直直地看向来人。
他记得他。
徐鄞,他二皇兄身边的人。
“外臣参见皇上、皇后。”
徐鄞的神情与动作皆是恭敬万分,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却唯独没有下跪。
“免礼,赐座。”
谁知,他没有直接去位子上,反而不紧不迫侧身,大胆地看向邬夏夏所在的方位,温和道:“见过栖夏公主。”
突然被点名,邬夏夏吓了一跳,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向他尴尬地点点头。
面上虽保持冷静,但心里却砰砰直跳。
徐鄞同样回以微笑,不再多看。
他转过身,将视线重新回到金帝金后身上,根本没有看萧景砚一眼。
金帝的目光悄悄从萧景砚的身上掠过,并没有说什么。
“徐使一路辛劳,今日的接风洗尘宴可要好好享用才是。”金帝面色平和道。
一旁的金后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对徐鄞当然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因着这层皇后的身份,她来都不想来。
这大魏真是欺负他们到头上来了,提出那般过分的条件不说,竟然还要她唯一的女儿!她秀眉微微拧起,担忧地看了眼邬夏夏的方向。
每每想到她苦命的夏儿,她就止不住地叹气。
若不是衍儿福薄,少年早逝,他们必定会有个幸福的余生吧。如今落得这番地步,她说什么都会拼命保住夏儿,不让她离开金国。
“多谢陛下。”
徐鄞面带微笑,转身跟着侍女向右侧走去,路过萧景砚时,他慢下脚步,眸中划过一丝探究。
“九殿下......”他勾起唇,语气轻佻地开口:“好久不见。”
他其实观察萧景砚很久了。
没想到不过才一年多,这废物九殿下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如今换了身像模像样的衣服,倒真贵气了不少,要不是这张熟悉的脸,他还真没认出来。
真是让他不得不防。
看来二殿下说的没错,此人必除。
萧景砚面色如常,仿若丝毫没觉得有任何冒犯,只见他起身,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
竟主动向徐鄞行了一礼!
这一动作,众人瞬间唏嘘不已,就连金帝金后都向他投去震惊不已的目光。
自古以来,他们就只见过低位向高位行礼,哪里见过主子向奴仆行礼的!
虽说徐鄞是大魏二皇子身边的左膀右臂,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萧景砚哪怕再不受宠,也是纯正的皇室血脉,竟落得如此卑微!
殿内安静地可怕。
徐鄞哂笑地用余光瞥过四周,再次落到萧景砚脸上时,眼底的防备果然少了一些。
“九殿下这是作何?”徐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上头的方向,“这里是金国,殿下这般做....会叫旁人误会的。”
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
引梅站在一旁,见此大惊,忍不住悄悄在邬夏夏耳边说道:“公主,这.......”
邬夏夏面色肃然。
她当然看到了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
这徐鄞当真欺人太甚,她虽知道萧景砚在魏国地位不高,可如今在金国,他们竟还如此胆大妄为,连一点尊严和脸面都不给他留下!
简直可恨!
以邬夏夏的视角看去,对面的萧景砚一直低着头,身子低下,虽看不清神态,但也能感受到浑身的落魄与难堪。
她才注意到,萧景砚今日穿的是先前她赠他的那件锦袍。
明明今日的他衣着整齐贵气,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如此羞辱....
萧景砚弯着身子,将所有阴暗情绪藏于无人见得的暗处。因为长时间的弓着身,他的腰部有些微微颤抖着,显得整个人越发可怜。
这时,一道声音划破了这诡异的场面。
“萧景砚,你起来!”
邬夏夏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
徐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他将视线转移到萧景砚身上,亲自过去扶起他:“九殿下,这是何必呢?快起来。”
萧景砚缓缓起身,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任何波动。
越过徐鄞,萧景砚直直地看向站在大殿中心的少女,心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夏夏这是在为他担忧吗?
纵使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设的局,可亲眼看到夏夏为自己出头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愿意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她。
男人专注地盯着她,漆黑的眸中闪烁着微光,淡淡一笑,似乎在表达自己无事。
可他越是如此,邬夏夏就越是觉得有一根刺在她心底。
若是这般,萧景砚他日回归故土,难道就任由他人随意欺负?
“大魏的礼仪教养,本公主今日算是赐教了。”
这时,一道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