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砚来到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男人背对着他倚靠在榻前,女子安静地躺着,先前那一头银丝已变回了黛色,二人犹如最恩爱的眷侣,亲昵地靠近彼此。
地上落着大片暗红色液体,殿内满是血腥。
“陛下,他已没了呼吸。”青离在检查后,恭敬来报。
死了?
萧景砚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沈衍竟会自己了断生命,他不知道沈衍到底是如何救下夏夏的,但他只看重结果。
“传太医,即刻前往紫宸殿。”
他上前抱起女子轻盈的身体,绕过沈衍的尸身,这里已经脏了,等他仔细清理干净,彻底把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全部洗净,再把夏夏接过来。
“是,陛下。”
青芷看了眼已渐渐失温的男子躯体,犹豫道:“陛下,这尸首....该如何处置?”
萧景砚回头,睨了一眼那已经僵硬的身形,漠然道:“丢乱葬岗去吧。”
如今夏夏已脱离危险,再加上那封信,沈衍已彻底失去了作用,他依旧是萧景砚心里的一根刺,原本想让他救了夏夏之后再杀了他,没想到他竟自行了断,倒是省了不少事。
他要让沈衍暴尸荒野,任由飞鸟野兽啄食,彻彻底底的死无全尸。
上回没能亲手杀了他,这次,补上就是。
话落,萧景砚没再看他一眼,抱着怀中的女子毅然决然地踏了出去。
如今,夏夏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
曹全和青芷将沉夏台的东西又搬回了一部分到紫宸殿。
庆幸的是,太医诊断邬夏夏的所有症状都在慢慢恢复,不日便能大好。但与此同时,太医还诊出了喜脉。
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还没等萧景砚高兴完,太医又添了一句:“皇上,微臣的建议是....暂且不留这个皇嗣。”
如当头一棒,萧景砚面上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
“为何?”
“娘娘先前大量服用凉性汤药,本就体质欠佳,不易有孕,须得慢慢调理。若是贸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下皇嗣,恐,损伤母体。”张太医十分中肯地说着。
萧景砚顿觉心头一阵凉意。
他自嘲一笑,这难道就是他的报应吗?
“朕知道了,下去吧。”
他知道自己一生没做几件好事,就连心爱之人也是用了手段得来的,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可他不愿夏夏出任何差错。
报应冲着他来就够了。
许久,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平复好自己大起大落的心绪,这才鼓起勇气踏入寝殿。
烛火摇曳,将男人半张脸映照地暖融融的,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感。
龙床宽敞,萧景砚褪下外衫,轻轻躺在了女子身侧,面上一片柔和。
邬夏夏依旧沉睡着,只是相较从前明显好转了不少,那张清丽精致的小脸气色渐佳,羽睫落下淡淡阴翳,一头如瀑般的青丝乖顺地落在脑后,散在枕间,乖得不成样子,就如萧景砚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干净,纯粹,软软糯糯的模样。
原来,她一直都没变,欺负她的,从来都是自己。
“夏夏,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开心,你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许久,萧景砚垂下落寞的眼眸,自嘲一笑。
他又在说什么?夏夏那般痛恨他,甚至不顾自己身体也要喝下避子药,又怎会喜欢和他的孩子......
不过很快,他就会亲手杀死这个孩子,夏夏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曾怀过这个孩子。
难过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视线下移,他轻轻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女子那平坦的小腹,眸中流露着浓浓的不舍与柔光,他像个孩童似的将头轻靠在上面,聆听着那细微的心跳声。
这里,正存在着一个小小的生命,真是神奇。
“陛下,汤药来了....”
青芷其实已经到了许久,只是见陛下与娘娘难得的温存机会,不忍开口打扰,如今手中的汤药渐凉,她也只能打断他们了。
如大梦初醒般,萧景砚撑着身子起来,将女子小心地抱在怀里,如心死一般,麻木地开口:“给朕吧。”
接过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男人眼中划过不舍,迟迟没有动手,若是细看,那双杀人无数、从不犹豫的右手,正微微颤抖着。
青芷犹豫地开口:“陛下.....”
“出去吧。”
萧景砚静静地看着女子柔和的面容,越发不舍,那双漆黑的眼中竟难得泛起了水光,在烛光的映照下忽闪着。
夏夏当真生得极美,纵使日日看,夜夜念,依旧令他魂牵梦萦,挪不开眼。
他不由得想,若是生的女儿,会不会也如她这般美丽.....
良久,他还是叹了气,将汤药一点点喂她喝了下去。
“对不起,夏夏。”
…
这天的夜,漆黑无风,徒留男人压抑深切的叹息声。
还有那声声痛彻心扉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