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已到了春季的末尾。
就在沉夏台所有人以为皇后娘娘还要再闹上一阵的时候,她却仿佛变了个人。
这天清晨,青芷照常为邬夏夏送来早膳,并伺候她洗漱更衣。
起初,她并没发觉任何不对,除了觉得今日的娘娘似乎有些平易近人,不再冷着脸,也偶尔会与她搭上几句话。
直到——
“青芷,去帮本宫把那件鹅黄色的衣裙拿来。”
邬夏夏仿佛没有看到青芷震惊的眼神。
她坐在镜前,描绘着细长的黛眉,平静地提醒了她一句:“去年陛下赏赐的那件。”
青芷受宠若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自打她来到娘娘身边,她从没看到过娘娘的笑容,更别提这般温柔娇媚的语气,她根本不知晓娘娘竟还有如此一面。
邬夏夏没听到回答,悄悄歪了歪头:“青芷,怎的这般看着本宫?”
“没,没有,奴婢这就去为娘娘拿来。”青芷摇了摇头,心跳稍稍加快了些。
片刻,她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镜子前面的那道倩影。
“娘娘,您今日怎的.....?”
邬夏夏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释然了那般,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说着:“这段时间,本宫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罢了。与其和皇上老死不相往来,不如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争上一争。”
“何况,故人已亡,本宫总得向前看。”
“青芷,你说本宫说得对吗?”
她冲着青芷浅浅一笑。
这一瞬间,青芷却觉得娘娘格外陌生。她的眼神干净无比,未染世间尘埃,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大魏雍容华贵的皇后,而是一个未经风霜,在众人的宠爱下逐渐成长的公主。
她鼻尖酸涩,心底却由衷地为娘娘高兴。
“娘娘说得是,奴,奴婢这就去为您把衣裳拿来。”
今日梳妆花了不少时间。
青芷约莫记得,上一回给娘娘画得这般精致还是在去年除夕。
娘娘常年被陛下软禁,往日里总是情绪不佳,久而久之便不让她做那些繁冗的妆发,顶多就是简单拿根簪子挽起,其余时间里,都是直接散着一头青丝。
如今一打扮,青芷险些彻底沉溺在镜子里的那张容颜之中。
女子眉眼柔和,黛眉被描得细长,浓睫之下,是一双清逸灵动的琥珀色眼眸,目若秋水,面容娇媚宛若桃花,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邬夏夏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竟也有些恍惚。
她今日特意让青芷梳了偏少女的发髻,但岁月流转,与先前终究是有些差异。
她抬手,轻抚了抚被梳得干干净净的发丝,眸中微闪。
以往,都是引梅替她挽的发髻,她不擅挽发,总是梳的歪歪斜斜,总会落下几缕发丝,如今梳的这般整齐,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娘娘,奴婢没找到几个能配您今日妆发的簪钗.....”
青芷有些尴尬,娘娘身为皇后,宫里送来的发簪不是金的就是一些繁冗的样式,根本找不出几支娇色的钗子。
可惜了今日娘娘难得兴致这般高。
邬夏夏瞅了眼镜子,淡淡一笑:“无事,等午后,你陪本宫去御花园逛逛吧。”
有些东西,过满则亏。
华清宫。
芳月和高贵妃说了这事之后,高贵妃险些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这次她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你说皇后不但没闹腾,今日还盛装打扮去了御花园??”
高贵妃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芳月硬着头皮点点头。
高贵妃死死地攥着帕子,眼底再度生出了几分恶毒的精光。
原本她以为,那个男人的死讯,会成为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她一死,或者彻底激怒陛下,她便有机会取代皇后,甚至,把她的儿子也一并过继过来。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芳月,即刻出发御花园。”
芳月担忧道:“娘娘,您上回就被皇上警告过,这次......要不要再等等?”
高贵妃这次铁了心似的,必须要看看皇后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走!”
*
邬夏夏坐在秋千上,春日的暖光微微照在她的头顶,暖融融的。
许是很久不曾出来,她竟才知御花园多了一座秋千,青芷推着她,慢悠悠地晃着。
不经意间,她瞥到远处一道若有若无的玄色身影,仿佛站了很久。
她唇边不禁勾起一抹嘲弄,转瞬即逝。
邬夏夏侧头,柔声道:“青芷,再推高些。”
“是,娘娘。”
青芷也被她的心情感染,起了劲,更加卖力地推着她。
很快,御花园中满是女子清脆的笑声。
萧景砚站在远处,痴痴地凝望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眼前渐渐模糊。
他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夏夏。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人微言轻、任人欺负的质子,夏夏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像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娥,就这样闯入了他的心里。
他记得,他也曾站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偷偷看着她。
不一样的是,现在,他得到了她。
曹全在他身后试探道:“陛下,娘娘今日瞧着心情颇好,您何不过去一同与娘娘.....”
男人没有立刻说话,依旧像一尊望妻石那般停留在原地。
过了很久,萧景砚落寞地说了一句:
“....不了。”
他悄悄握紧了掌心,他还是不敢。
正当想转身离去之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娘娘——!!”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极快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