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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里正两步作一步走了过来,沈筝看他这副喜不胜收的模样,开口问道:

“吴里正,何事如此欢喜?”

“大人!抽穗了!有稻子抽穗了!那几株稻子抽好多好多的稻穗!每株十几个!”

吴里正语气激动,嘴里反复说着这几句话,不怪他言语匮乏,任谁也没见过,一株稻子上有那般多的稻穗。

那几株先抽穗的稻子在稻田中央,离田坎远,他们本是没发现的。

但今日一早,村里一户人家的狗撵着另一户人家的鸡,一同扑进了那稻田中。

稻田里瞬间鸡飞狗跳,村民们眼见稻子被造乱了一大片,在田坎上看得是心急如焚。

村里一个小子自请下田逮狗,吴里正想着小孩体重轻,身体灵活,便同意了。

那小子平日里就机灵得很,他们本以为他一会儿便能将狗逮上来。

谁知一刻钟后,他竟空手而归。

众人问他,他也不应,只是皱眉在想着什么。

那小子的爹娘还以为他在田里被啥虫给咬了,连忙上前扒着他查看。

他就呆呆地被自家爹娘扒拉着,片刻后回过神来,不解地问道:

“爹,您不是说一株稻子只结一两个穗,咱们田里这个估摸着会多几个穗吗?”

他爹不知道他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啥,拍了下他的头:

“稻穗咋了?狗都没逮上来!”

吴里正一听这话,心中当即有了猜想,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肩膀。

“柱子,给你吴叔说,是不是在田里看到啥了?”

柱子点点头,用手给吴里正比划着:

“吴叔,好多穗,中间的稻子结了好多好多穗!”

吴里正心道自己还真猜对了,不想在小娃娃面前失了里正风范,便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种的时候不就知道,这稻子与普通的稻子不一样,抽穗会多一些。”

柱子猛地摇头,反驳他道:“吴叔,不是多一些,是多好多,一株稻子有十几个穗!”

吴里正双眼猛地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围在周围的村民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有稻子能抽十几个穗!柱子莫不是拿我们寻开心!”

“当时县令大人不是说了吗,这个稻子根茎上分的那个啥多,抽出的穗自然就多了,柱子说的或许是真的!”

“分的蘖!难道每一个蘖都能抽出穗来……”

村民说完这话愣住了,十几个稻穗,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虽然往日他们都知道这个稻子产量比普通稻子高,可哪有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这时他们才真的觉得,饱餐竟离自己那般的近了。

有心急之人当场挽起了裤脚准备下田求证,被吴里正拦住了。

“都在这等着,我下田去看看!”

他的话在村里自是极有威严的,村民们都停下了动作,改作向稻田中张望。

他们支长了脖子想往田里瞧,说不准这样也能看到呢?

吴里正不知是急得还是惊得,挽裤脚的手颤抖不止。

他将裤脚挽好后深吸一口气,被周围几个村民扶着跳进了稻田里。

柱子站在田坎上给他指了个方向:“吴叔,朝那直走就是了。”

吴里正点点头,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的稻田已经不需要大量灌水,只需要保持土壤湿润,吴里正每一步都迈的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将稻子给踩塌。

他伸手轻轻地将前面的稻子拨开,这时的稻叶已经长得很是茂密,叶子边缘割在他身上还有些疼。

不过与前面的稻穗比起来,这点疼痛算得上什么。

他一路观察着,发现有些稻子也有了抽穗的趋势,只不过还在初期,大部分分蘖上还没抽出穗来。

柱子走过的地方还是比较明显,不过一会儿,吴里正就看到了他所说的那几株稻子。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柱子说的是真的!

刚抽出的稻谷还是干瘪状态,翠绿翠绿的,虽内里并未灌浆,但每株稻子都有十几个稻穗轻飘飘地挂在茎叶之上。

他仔细地数着每株上的稻穗,第一株十八个,第二株十六个,第三株也有十六个……

吴里正的嘴不自觉地张大,他有些看呆了,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稻穗。

但下一刻立刻又将手抽了回来,不行!若是稻穗被他摸了后,影响了生长可咋办!

他的嘴突然咧的极大,下一刻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笑着笑着,他的泪就淌了下来。

他同安县人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熬到头了啊!再也不用挨饿了!

县令大人一定是神仙!是天上派下来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他们同安县多么荣幸啊,被大人给选中了。

吴里正突然想蹲下来大哭一场,可是他置身稻田中央,蹲下会伤了稻子。

他只有伸出手来撑着膝盖,边笑边哭。

约莫过了小半刻,吴里正将情绪平复了下来,他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告诉县令大人!

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结出来的稻谷,又立刻缩了回去。

只那么一下,按理来说没什么感觉,但他就觉得手指麻麻的,心里也胀胀的。

走回去的心境与来时完全不一样,来时他是忐忑的,是期待的。

走时他是喜悦的,是急于分享的。

田坎上的人一直瞧着吴里正的身影,隐约能看到他在田里又哭又笑,他们有些拿不准是怎么回事。

待看到他走回来时,大伙立即围了过去,伸手将吴里正拉了上来。

柱子爹看见吴里正红红的眼眶,问道:“里正,柱子说的难道......”

“是真的!”

吴里正大声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每株十几个稻穗!”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柱子的话他们可能不信,但吴里正,是万不可能骗他们的。

他说十几个,那必定是有十几个之多!

村民们跟方才吴里正的反应一样,又哭又笑,就连平日里不对付的人,都相拥哭作了一团。

“我家的地!这是我家的地!最先抽穗!”

“不用挨饿了啊!咱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我要回家!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娃他娘!”

村民们被喜悦冲昏了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亲近之人。

吴里正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叫住了他们。

“我现在就去县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县令大人,这个消息,除了咱们县的人,你们先不要到处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