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说是送去北境异姓王跟前锻炼,其实是做人质。
刚受了重伤还没好利索呢,就得赶路。
皇帝陛下良心发现,亲自为赵玦送行。
可惜皮下的人换了芯子,是个替身。
他说了半天感人肺腑的话,‘赵玦’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主要是怕露馅儿。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热闹的人群之外,里面坐着淡妆素服的云幻儿。
窦均海去世后,国舅府妄想将她打入家庙,一生一世为那个傻子念经祈福。
侯府极力斡旋,为她争取到带发修行三年,三年后留下嫁妆回云家。
她本应在佛堂吃斋念佛,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她忍不住。
她给赵玦送了糕点和桂花酒,他未回应只言片语。
后来她被强暴、赐婚,本也不指望与他之间还有将来。
但她拼了命的逃婚,在他府外徘徊,只求见他一面,却被人打晕了送回侯府,不得不嫁给窦均海那个猪头。
打晕她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派的?
无论是不是,她挂念了三年的人,回来后就这样冷眼看着她步入无望的婚姻。
转眼却与云枝在丰仪县谷底同生共死,获救后还亲自为她斡旋,送给成王府许多好处,就为了她以后不再被为难?
她哥哥的外室,一个出身微贱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获取了他的关注和另眼相待。
他却从始至终,未曾多看她云幻儿一眼。
放下车帘,冷声吩咐:“回吧。”
这边‘赵玦’惜字如金,皇帝陛下热脸贴了冷屁股,队伍开拔后跟唯一亲近的弟弟成王感慨:
“小时候忽略他太多,现在都跟我不亲了。”
成王趁机说:“这孩子还是要亲自养的才感情深厚,就比如我家思怡,那可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皇兄啊,臣弟求您个事儿……”
成王上了御辇,跟自家哥哥嘀咕了一路。
成王面容俊美、胡须乌黑柔顺,一把年纪了却风流倜傥。
外表十分唬人,内里却十分天真:“皇兄,你可是说过把思怡当自己女儿的,她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可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皇帝陛下闹心的看着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
亲王之女与侯府世子的婚事,是这么容易说退就退的吗?
当他的金口玉言是放屁吗?
梅妃怕不是得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
真是想想头疾都要犯了。
偏偏成王拿出小时候撒泼耍赖的架势:
“皇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先行太后不喜欢我们,咱俩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我得了一个馒头都要偷偷藏大半个给你,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哥哥~”
皇帝陛下无语望天,谁说这个弟弟蠢的?拿捏他的时候不是手拿把掐吗?
“左右思怡不想在春闱之前闹大,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让我好好想想。”
“皇兄这是答应了?嘿嘿嘿我就知道哥哥是疼我的~”
宫女太监侍卫们低眉敛目伴在御辇旁,回到森严的皇宫,各自循规蹈矩的当着差。
略显沉闷的平静之下却暗流涌动。
梅妃将妹妹召进宫,关上门就砸了一个鎏金花瓶:
“你们两个脑子里装的豆腐渣吗?孩子不懂事就由着她胡闹?那是永安侯府!云峥只要能上殿试陛下就会钦点状元!侯府出身的状元郎,你们连这种女婿都看不上,是想把女儿嫁给大罗金仙吗?”
成王妃目光闪烁,真是的,这皇宫是漏成筛子了吗?夫君怎么办事的,怎么这么快就让姐姐知道了?!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就跟你那夫君一样,一对儿蠢货!要不要我提醒你思怡的婚事是谁提出来的?当年祖父隐退之前以毕生之功才求来的赐婚,为了什么?啊?”
“你这些年日子过得安逸已经全忘了是不是?!”
成王妃吓得一抖。
她如何不记得?为了将来扶三皇子上位,为了姐姐将来做皇后嘛。
“可是,娘娘,太子就是个药罐子,天不假年的样子,三皇子深得陛下宠爱,那不是……”
迟早的事吗,何必搭上她女儿的婚姻。
“糊涂!”梅妃看着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妹,简直快气疯了。
她与成王青梅竹马,婚后琴瑟和谐,三十多岁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天真,根本不懂她这个姐姐在深宫中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你在家有父母宠着,婚后成王惯着,觉得全天下都跟你一样幸福,完事不用操心了是不是?”
“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在宫中顶着,皇儿自己争气,我们早就被嚼得渣都不剩了!”
“太子病弱又如何?天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退一万步他真活不长,陛下正值壮年,还有二皇子,榷儿之下还有那么多皇子,四皇子也是皇后所出!”
“姐姐,我懂你的意思,可是……”
“没有可是!趁现在陛下还未下令,你们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与永安侯府的婚事必须保住!”
许多事她不能告诉这个心无城府的妹妹,侯府底牌众多,退婚简直是拱手让给太子,她怎么甘心?!
而此时的东宫如往日一样,弥漫着药香。
太子赵晖闭着眼睛,单手支颐听完属下的报告。
“退婚?”
他睁开眼睛,露出极为平和干净的一双目。
眼尾极轻的勾了勾:“三弟肯定很着急啊,我那弟弟,一生气就喜欢杀人。”
昨夜起了西风,晨起便大降温。
云枝一早便命雪桐调集了一批物资送去城外。
下午闲来无事,她也去了南城门。
小豆子身边多了个叫喜儿的小姑娘,两三岁年纪,天真可爱穿戴整洁,脖子上挂个长命金锁。
一看便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身边跟着个二十多的黄衣妇人,喜儿叫她姑姑。
云枝将手里的汤婆子给了喜儿,对那妇人说:
“此处嘈杂,小孩子玩乐恐怕不安全,还是带着贵人归家去吧。”
黄衣妇人却只是礼貌而客套的一笑,转身便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