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云枝调戏轻薄卢小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牵动人心。
佛手的和离告知函送回来之后,民间哗然一片。
——自来只有休妻与义绝,和离什么东西?
——男子纳妾乃为绵延子嗣,天经地义,想不到堂堂将军也会小肚鸡肠。
——带走嫁妆便罢了,还要分走男方财产,荒天下之大谬!
——谭大人虽是女将军,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到底是不安于室,我看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带兵打仗,心都喂野了。
女子们则发出微弱的声音:
——本就该如此,凭什么只能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也为家庭做了贡献,凭什么只能被休弃?
——云大人背信在先,我支持谭将军。
——家产就该分女人一半,明明是男人犯错,做错了就要补偿!
在分走一半家产的诉求之下,和离不合理已经不是重点。
世有成论,除了嫁妆以外的家庭财产,天理就归男方及其家族所有。
若非男方极度对不住女方,比如出了人命需要做出赔偿,没有别的例外。
就算丈夫去世后女子改嫁,若有子女,子女和所有财产也该留在亡夫家族。
只因男方要纳妾就提出和离已经令人无法理解,还因感情吃亏而分割男方财产,男权决不允许。
世子们聚集在茶馆、书楼、戏院、青楼:
——我看谭将军是见云大人被革职,没有前途了,跟着这样的男人没了荣华富贵,才提出和离。
——什么背弃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借口。
——只能同富贵,不能共低谷,我看谭将军也是个势利小人,我收回之前对她的赞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
女子们为佛手打抱不平,但她们是男权社会的从属与弱者。
发出的声音微弱而轻薄。
一场针对谭佛手的批判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
从前巾帼不让须眉的战场女将,被一个个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刻画成夜叉一般的刻薄泼妇,在市井汹涌流传。
云枝忍着怒气,写了一封封信函怒骂佛手。
用语越来越过火、越来越恶毒,倒是为她挽回一点微乎其微的同情。
就在这时,长公主去信太子:
【云大锤与谭佛手同出我府中,皆是人中龙凤。
佛手英勇不输男儿,护国有功,为天下女子表率。
云大锤违诺在先,理当受罚,恳请殿下公平处置、以慰天下女子。
云大锤私德有亏,侮辱重臣家眷,难堪大任,请太子重罚。】
云枝心说机会正好,上书求饶:
【臣已知错,必痛改前非,尊君臣纲常,守臣子本分,请求太子殿下和长公主网开一面。
实则臣心中对夫人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一时智昏心蒙,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请夫人看在过往之情分,再给一次机会,你我二人夫妻同心,白首不离。】
她不求饶还好,长公主一说要罚就迅速下跪,简直毫无气节,丢尽男人颜面。
从前为他争辩的人也纷纷偃旗息鼓,袖手旁观。
赵玦下令:
【云大锤、谭佛手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似猫鼠相赠,如狼羊一处。
既夫妻缘尽,允两相和离,云大锤厚做补偿,家产均割,自此好聚好散,各自婚娶。】
又令:
【云大锤对上不敬、背弃婚盟、诲及臣僚、辱没良家女子,言行孟浪、不堪大用。
虽为国战献宝有功,两相抵消,革除官职,自此贬为庶民。】
一锤定音。
召令一出,如冷水掉进热油锅,民间沸沸扬扬一片。
云大锤得罪了卢太守,做得确实过火,撸掉官职不奇怪。
但太子亲自主持和离,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桩。
一夜之间民间的风向迅速掉头,难道太子看上了谭将军,所以破例为她主持公道?
想想很有道理呢。
当年长公主也曾上阵杀敌,战事结束还不是交出权柄,回到京城深居简出。
只有佛手,仗都打完了,还担任着军职,更被太子带去乌桓山重用。
这可真是史无前例、前所未有啊!
那就不好再继续骂她了,骂云大锤吧。
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软骨头,丢尽了男人颜面。
若是让那些女子逮着机会有样学样,那人伦纲常岂不是要乱个彻底?
然而已经晚了,无论那些男子如何无能狂怒,女子们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各级官府管理婚姻事务的机构排起了长龙,无数在婚姻中遭遇打压和不公平的女子寻求和离。
婚姻管理权在户部,户部尚书是刚提拔起来的,揣摩一番上意,下令可以适当开放缺口。
在这样的导向之下,倒真办了几桩和离案。
只不过条件相当严苛,大多是女方在男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无论如何,受困婚姻求助无门的女人,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
同一时间,卢太守带着妻子和五个儿子低调赴京。
卢小姐则被老祖母带着回到祖籍老家,暂避两年风头。
云枝换上了女装露出真容,与闻霜、刘二妞等人一一告别。
随后带着武振吴爽二人挥别成陵关,打马北去。
至于阿锦,她还需留下执教两月,加上云枝还计划回来参加丁小的婚礼呢,就让雪桐留下来陪她。
越往北走,花开得越迟。
翻过折多山脉,溪水竟然还有厚重的凉意。
云枝洗了把脸,浑身抖了抖:
“提神!”
吴爽笑着说:“这是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盛夏时节也是寒沁沁的。”
云枝看向远处的花海,总觉得这两天耳边过于清净了。
朝武振弹水珠:“你这两天吃耗子药了?怎么不说话?”
“要是不想去乌桓山,回去找熊哥,我托他照应你,少说谋个一官半职。”
吴爽闷笑,武振耳根子发红,只不过他肤色深,看不明显。
吴爽说:“暮小姐,雪桐姑娘和阿锦妹子之后真不来找咱们?”
“废话,那边的谈判僵持不下,随时有可能再打仗,让她们去干嘛?”
武振急道:“可你那天不是跟阿锦妹子说……”
“我要不那样说,她们得缠着不让我走,我已经托了熊哥,到时候派两个人看好他们,随便去哪里,反正不能往北,危险,等咱们打完仗回去找她们,唉~~~我说什么意思?”
她上前揪住武振的耳朵:“你看上雪桐还是阿锦了?”
武振一瞬间满脸爆红:“我我我……阿锦妹子……”
云枝手上用力:“变态玩意儿!我们阿锦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你都二十几了,敢打我阿锦的主意削死你!”
武振哎哟哎哟苦着脸:“小姐手下留情,我就是看着显老,其实今年才十九……”
云枝仔仔细细看他脸,下手更毒:“鬼才信你!”
“真……真的啊锤哥……”
吴爽笑着帮腔:“是真的小姐,不信您到时候问问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