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和钱氏几个交好的夫人在陪她说话,笑道:
“郡主看重辛夷,刚收到消息就来了。”
辛夷忙要行礼,云枝上前拉住她的手:“坐,别这么客气。”
辛夷在女学跟着上了一段时间的课,言行举止越发稳重:
“礼不可废,多谢郡主来看我,外头那么热呢。”
范家父母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今日碰到的范大志一样:“郡主喝茶。”
钱氏几人稍留了会儿便起身道:“辛夷妹妹刚刚怀孕,恐坐胎不稳,这段时间就多在家休息,女学有我们呢,你放心。”
“郡主,您同辛夷妹妹说说私房话,我们回女学了。”
“忙去吧,辛苦了。”
等只留下两人时,云枝却发现辛夷面带愁色。
云枝奇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我府中有一良医专擅妇科,带他来给你瞧瞧,武振……”
“不,不是。”
辛夷道:“多谢郡主挂怀,我身子没事的。”
云枝眼珠一转,顿时怒了:“范大志对你不好?!”
“噗嗤!”
辛夷忍俊不禁:“郡主说什么呢?大志对我很好的。”
云枝松了口气:“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辛夷拉着她的手:“女学刚走上正轨,我就这样,实在愧对郡主器重。”
云枝何其通透:“你是否担心,等生下孩子再回到女学,里面就没你的位置了?”
辛夷见她直指要害,正色道:“这只是其中一点。”
“当初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想有个地方学学读书写字,既然暮云关没有,我们就自己办。”
“预想中需要拿出很多银两才能办起来,可郡主您来了,我分文未出,女学办得这样好,您还对我委以重任。”
“生下孩子以后,女学有没有我的位置都不打紧,反正我所求,只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辛夷看向公公婆婆,两老道了声“失陪”,便一起出去了。
辛夷握紧云枝双手:“我从小地方来,从来没跟这么多比我强的人打过交道。”
“这段时间我发现,钱姐姐和柳姐姐……她们将自己的朋友和亲信安插进女学,明说女学正是用人之际,可我总觉得怪怪的。”
云枝明白了:“那些人你觉得能胜任安排的工作,还是尸位素餐,只图谋利?”
辛夷很是为难:“我一直觉得,两位姐姐不嫌我粗鄙,与我相交,十分感激,可……她们安排进来的人,我真的觉得有些不妥。”
云枝搓着手指,良久没有说话。
辛夷更加不安:“郡主,您是否觉得我在背后中伤她们不应该?”
云枝回神,笑了。
“辛夷,实话跟你说,我也没有管理很多人的经验,所以很多事都要边做边摸索。”
“你今天给我提了很大一个醒,女学看起来是我创办,但我很少有时间在那里,现在你也怀孕了,钱、柳二人同为发起人,她们对女学的权利应该有多大?”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也亟待解决的问题,我需要好好想想。”
辛夷羞愧道:“我懂的实在太少了,帮不到郡主什么忙,什么问题都丢给您解决,实在惭愧,不过我觉得,宴小姐对这些仿佛很有决断,只不过她……”
云枝顿时如醍醐灌顶:“对呀!还有二姑娘呢!这么尊大佛放在那里不用,我到底怎么想的?”
“好了辛夷,你就好好养胎吧,我去找二姑娘。”
“等等!”
辛夷唤住她:“还有一事,慕容姑娘的祛疤药用完了,我看着对她很有效果,继续使用的话应当能将疤痕去得不大影响面容。”
辛夷转身取出梳妆奁里的银票:“如此珍贵的药物,想必价值不菲,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再买一罐?”
云枝看着银票,忽然问“辛夷,你觉得慕容姑娘这个人如何?”
辛夷很奇怪:“慕容姑娘当然很好了,郡主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辛夷认真道:“慕容姑娘或许谈不上对所有人都好,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但她教学认真,对学生宽严并济。”
“便说她对自己脸上的疤,我们旁人都深感可惜,她自己却从不介意,且从不藏着掖着。”
“有一次几个学生在背后嘲笑她是丑八怪,将来没人要,您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走到那几个学生跟前,问她们样貌美丑与品德优劣孰轻孰重?那些人憋红了脸,几个年纪小的还吓哭了。”
“慕容姑娘说,‘我的伤疤能大大方方示于人前,你们刚刚的所言所行,却能让人知晓吗?’哈哈!有两个学生是已成婚的妇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您以为她说完就走,云淡风轻?非也,她马上惩罚那些人写字,练得一个个怨声载道。”
反正不是个圣人,有脾气。
云枝被逗笑了。
“都是女学的老师,第一罐药也是我送的,再送一罐又何妨?不用你掏钱。”
辛夷却说:“慕容姑娘真的对容貌不在意,是我想让她恢复如初,既是我的私心,没有让郡主买单的道理,请您务必收下。”
“辛夷。”
“啊?”
“我可算知道范大志一直惦记你的原因了。”
辛夷双颊染上红晕:“郡主~”
“哈哈!我走了,别送。”
权力,是欲望的温床。
任何组织、机构、帮派。
小到一个家庭、一个店铺,大到一所学堂、一座府衙。
只要有权利的体现,就会有人钻营。
这是人性,不可避免,只能因势利导,让一切为我所用,推动一个组织继续向前,而不是后退,甚至崩溃。
晏同春结束授课,拿着教案回到休息所,指尖按摩着喉咙的位置。
云枝已经在她的位置上吃完一包肉干和一碟瓜子。
见状立马站起来,殷勤的倒了茶双手奉上:
“宴老师辛苦了,快喝喝茶歇会儿。”
因她出身丞相府,身份过于高贵,别的教员与她共处一室会感到不自在,云枝便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休息室。
晏同春接过茶水:“郡主这样子,又是打什么主意呢?”
云枝挠头:“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