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云枝派去京城与广进的人,年前就回来了。
春蔻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今跟李亦纯一样,是枣园的女官,主要负责云枝的日常起居。
她来的第二天,阿哲就与谭青燕一起离开了,直至今天回来。
两人属于点头之交,互相认识,但并不熟悉。
“阿哲姐姐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托娘娘的福,一切顺利,谢过春蔻妹妹关怀。”
“那便好,姐姐匆匆忙忙要去何处?”
两人寒暄两句,阿哲就出了枣园。
却是云峥先来。
他跪在地上:“太子妃娘娘,不要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
春蔻知道他在暮云关,得当今太子重用,但从未见过。
她实在无法理解,太子怎么会同意留着这样一个人。
难道不知道太子妃与他的过去吗?
云枝放下碗:“春蔻,你先出去。”
“是。”
“云峥,你叫我什么?”
云峥膝行至她跟前,眼底通红:
“太子妃,你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我……臣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娘娘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娘娘不要将我贬去旧都,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自从云枝成婚,他从不这样称呼,从前唤她殿下,后来称她郡主。
太子妃三个字,仿佛是他的禁忌。
今日他主动打破禁忌,看来是逼急了。
云枝轻叹一声:“你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跪地的男人轻轻偏头,不知此话何意。
“云峥,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古人有言,女为悦己者容。
男子又何尝不是?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是自负的,如今云枝这样问,却让他生出深深的惶恐。
“我变丑了吗?”
云枝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无奈。
“你多久没沐浴过阳光了?你现在脸上一点气血也没有,苍白、阴郁,看一眼就知道你心事重重。”
“你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当谁看不出你心里藏着算计?云峥,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留你在身边?”
他急切的爬过去,抓住她的裙摆:
“我错了,我改,别赶我走好吗?”
“放肆!”
“我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奢望,只求能时时看见你,靠着从前的回忆度日便好,娘娘!别赶我走……”
“放开!霍芳!”
霍芳的剑柄在云峥的后背轻轻一敲,他顿时泄力,软倒在一旁。
可眼睛却死死地,紧紧地盯着云枝。
云枝抿着唇,看着他无声泪流的模样,整个人心烦气躁。
“云峥,太子留你是他大度,我没有那样的胸襟,从前我奈何不了你,现在杀你易如反掌!若你执迷不悔,我不介意找个理由送你去与家人团聚!”
“娘娘,求你留下我,别让我走……”
云枝闭上眼睛:“扔出去。”
如今的费宅与枣园离得近,唐吟来时还听到他在祈求。
她上前道:“云大人,你在枣园这般喧嚷,传扬出去让人如何看待娘娘?”
云峥顿时停下挣扎,望着她眼神古怪:
“我想起来了,你是从前福寿堂的丫鬟,你叫晴樟。”
唐吟给霍芳一个眼神,霍芳马上带着所有人离去,四周的守卫全部清空。
唐吟缓缓道:“云大人好记性,还记得我是怎么离开永安侯府的吗?”
云峥木然的摇头,不知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愿回想。
唐吟平静的笑笑:“幻儿小姐视娘娘为眼中钉,夫人默认她的所作所为,那些年娘娘在你的眼皮底下过的什么日子,云大人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你看到这道伤疤了吗?”
云峥眼神闪烁。
唐吟道:“苦难确实已经过去,但娘娘所受的伤害,便犹如我这道疤,只不过我的疤在脸上,娘娘的伤疤在心里。”
“你但凡对娘娘有一丝一毫发自心底的愧疚,都应该离她远一点。”
畅春园,云枝赐坐:“霍芳说你跟云峥说了会儿话,浪费那个时间做什么。”
唐吟笑着摇了摇头:“娘娘不嫌我多管闲事便好。”
云枝叹气,伸手道:“过来我身边。”
唐吟在她身旁落了座,云枝抬手轻轻触碰她的伤痕:
“虽然你自己或许很介意,但是真的不影响,就算永远带着伤疤,你也依旧很漂亮,真的要治?”
此前,郭老说起他一位故友擅治疤痕,但他远在昌西郡,离暮云关十分遥远。
唐吟想治,云枝便只好央了郭老给其写信,眼看着那位姓苗的大夫这两天就该到了。
唐吟握住云枝的手,放在膝头:
“跟娘娘说个心里话,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治疗伤疤并非对容貌自卑,而是它太打眼了,太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云枝奇怪:“你担心京城的人认出你?这有什么?如今有我,就算有人想攀扯你,我也能保护好你啊。”
唐吟笑着摇头:“不是的娘娘,这道伤疤犹如我的招牌,许多人就算从未见过我,只要听说过,就能凭这道伤疤认出我。”
她握紧云枝的手:“你有许多事需要人帮你做,新人用起来不一定顺手,还未必能全心信任。”
云枝心弦狠狠一动,原来唐吟竟是为了她!
她着实聪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虽然她现在身边有那么多人可用,但能够全心信任的,依旧是从京城带出来的那几个。
唐吟的经商之能无可挑剔,又擅长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是云枝现在最需要的人。
“可治伤有风险,万一……”
“左不过是再丑一点,我不介意,老费也不介意,皮囊而已,我想得开,娘娘便不用再劝我了。”
说起费序,云枝笑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他呢。”
唐吟笑道:“他是我自己选的夫君,他的态度虽然也很重要,但终究不能左右我的决定,娘娘,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