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雪在水里待了太久，情况不太好。她身子本来就弱，还没到医院，人就昏迷了，然后高烧来袭。
许欢宴倒没什么大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被医生命令观察一夜。
周雪昏迷前的那句话，在许欢宴的脑海里盘旋来去，久久不散。
“她说有人推她”许欢宴皱着眉，对着前来探望的陆景明百思不得其解，“谁会推她？”
而且，看她当时的神态，是有更多的话要说的，只是说不出来，或者是，还没说人就晕过去了。
陆景明摇头，表示你来问我，我去问谁？
他看了眼就在隔壁床昏迷不醒的周雪，床边的万姿也看着他们。
“医生是说她肺部有感染？还说了什么？”他问。
许欢宴看了眼周雪，目光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惜：“暂时不知道，其他的要等到天亮再统一检查，我不走，也是为了等你们过来。”
他打算明天傍晚再去一趟码头，再搜索一遍，也许能看到什么。
周雪高烧，不好擅自移动，就暂时先在小医院里待着，不动为好。
“明天的德国之行去不了了？”万姿问。
许欢宴嗯了嗯，暂时去不了了，只能等下次了，还好搭上了教授那根线，要过去也不算太难，就是要另外再约时间而已。
几人说来说去，都找不到什么破绽，门内人都糊里糊涂，门外二人就更加只有大眼瞪小眼了。
第二天一早，周雪的高烧才退下，她醒过来把话接下去。
——我跟在你后面，但走着走着，就有人拦在我前面，也不是特地拦我，就像走路无意撞我一样，把我撞开，我叫你了，但你没听到。
——好几个人，都是普通人的样子。
——我就慢慢走偏了，人太多，我想从一个卖牡蛎的摊子后面绕过去，可刚走没几步，就又被人撞了一下，然后掉下了海。
02
周雪本来没想那么多，可她掉入海里挣扎时，看到那个撞她的人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岸边看了好一会才离开。
那表情，怎么也不像是“不小心”。
她也曾呼救，但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更何况他人。
许欢宴的神情严肃得像浸在冰水里，冷硬冷凝。
氧气罩下，周雪的呼吸声很重，带着嘶哑风啸声，她再次打字，留下一句话。
——我觉得那人是针对你来的，许哥，你最近千万小心。
许欢宴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声好。
中午，许欢宴在北京的管家杜叔和保镖都过来了，在他们的全面保护下，周雪离开旧码头医院，回北京。
和陆景明与万姿一起回去。
许欢宴在酒店开了个房，洗完澡出来，休息了一会后，下午四点，他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码头只有一个摄像头，在最远的码头口，拍到的影像很模糊，没什么用，但是昨天在现场，有人用手机跟拍了你救人的全过程，在这里。”
管家的托盘里，有好几个手机，还有一个录像带。
许欢宴先看录像带，他今天的形象和以往有些不同，特别斯文，特别衣冠楚楚，像个斯文败类。
录像带的确很模糊，一片云雾山水，鬼都看不清，更别说人了。
这里的摄像头，安装年代久远，完全是个摆设，起不了实际作用。
倒是能看到远处人群乱作一团的样子，那应该是许欢宴跳入海里救人那一刻之后，但乌糟糟的，看不清具体。
许欢宴拿起手机，好几个一起点开，一字排开，一起看。
几分钟后，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个，投影一下。”
03
几个手机里，大家几乎都把镜头对准海面救人，只有现在放大的这个，多拍了一些周围的场景。
忽略掉拍摄者聒噪的解说，在海岸边一圈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有几个人引起了许欢宴的注意。
他调整了一下电脑鼠标，定格了其中几个画面，截取出来，放在一边。
放了五遍后，他关掉手机，把截取图集中放大在屏幕上。
这一系列的截图中，有三个人被他圈了出来，用红色的圆圈。
那三个人仿佛也在看热闹，但在连贯的表情和动作中，他们有别人所没有的紧张，东张西望四处仓皇，尤其是人救上来后，三人同时离开，动作很迅速。
“这几个人，去查一下他们的背景，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不像是游客和货商。”许欢宴吩咐下去。
管家马上领命而去。
许欢宴从椅子上起身，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五点，他可以去码头了。
他撩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我们先把人钓出来吧，带上钱，跟我走。”
许大少发钱了……为了答谢大家的救命之恩，许欢宴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现场发钱。
旧码头沸腾了，大伙奔走相告，今天都不做生意了，围观稀奇。
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有钱公子哥正中摆桌，昨天救人出大力的渔民每人五万人民币，那三个沉入海底割渔网的，每人十万。
就连那些在旁边帮忙的，也都有钱，每人一万八千不等。
大少爷带了一大箱子钱，现金，当场发放，记不住的那些“救命恩人”，没关系，你说你做了什么就行，哪怕是递了块毛巾，也有钱拿，至少一千。
许欢宴还很认真地，和每一个过来领钱的人握手，谢谢他们的仗义相助。
带过来的保镖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大圆，禁止拍照和录像，再三表示：我们许公子很低调，只为感谢恩人而来，不想出名，谢谢！
一场盛大的“谢恩”仪式，从五点到七点，占据了整个晚市时间，许欢宴胜利收场。
04
晚上八点，许欢宴的车离开了宾馆回北京，走得轰轰烈烈，和“谢恩”仪式一样，引人注目。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从高速路口下，在路边停了下来。
“公子，他们说还要等一会。”司机回头说。
许欢宴正在后座上盘着腿玩手机游戏，他头都没抬：“行，你先下车走走，我等着。”
司机下车，和后车前车的几个保镖一起，隐入了黑暗中。
车子里黑黢黢的，只有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许欢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蓝，看起来很恐怖。
屏幕上头落下一个信息，是周雪在问他，问他今天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许欢宴停了一下手，只呆了两秒，游戏中的小人就被Ko掉了，他唉了一声，退出游戏页面。
电话直接拨过去，周雪那边接了，半天没作声。
“我知道你说不了话，你别说，我说，你要是听到了，就敲敲床发出点声音，表示你知道了就行。”许欢宴柔声说。
那边传来一声“哚”，周雪表示听到了。
许欢宴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我都挺好的，没什么后遗症，就是今天回到宾馆，觉得自己臭不可闻，洗了四遍澡，还觉得自己是臭的，喷了快半瓶香水才好点。”
“你还没洗澡吧，是不是也臭了？”
周雪给他打字回复：你别说了，不说没什么，你一说，我就觉得身上痒。
许欢宴笑了好几声，听起来特别欠揍：“周雪，我听说下午医生说了，你的肺炎要住院一周，是不是？”
“哚”一声，听得出沮丧。
“那也没办法啊，你就躺着吧，我这边忙完了就去看你，你也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许欢宴半躺在椅子上，嘴角带着笑，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05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敲窗户，许欢宴坐起来，看到人来了，马上和周雪说要挂电话了，在忙，周雪很听话地挂了。
许欢宴把手机揣兜里，长腿一迈下了车。
夜风很舒服啊，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后，走了过去。
被保镖提溜着的是两个人，是那个录像里的两个，都是普通长相，30岁左右，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脸上带着一块青，应该被打过。
“哎哟，这脸怎么了？”许欢宴笑着问。
“跑，我们就追。”保镖言简意赅，能省则省。
那人伸着脖子看着许欢宴，模样有点凶：“你们追我干吗？好好的突然追人，你们追，我自然跑。”
许欢宴啧了一声，半弯下腰，夜色有点暗，但足够了，能看清，他拍了拍那人的脸：“说吧，谁指使你们的，你们不是刚到我这里领了钱嘛？”
如果不领钱，还钓不出这几个人呢，可惜跑了一个，只有两个。
胆子挺大的，竟然还敢浑水摸鱼来领钱。
男人看了许欢宴半晌，好像意识到今天碰到了强龙，自己这条地头蛇不管用了。
他马上一缩脖子，闷在那里哼哼：“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企图装死，来个一问三不知。
许欢宴还没发话呢，旁边的保镖面无表情回手一拳，正好打在那人胃上，那人干呕了一声。
身边另一个已经抖成筛糠，即使知道最多只是挨打，但也没人愿意挨。
“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许欢宴问了一句，他靠在车子上，距离他们有个两三米，掏出手机开始玩。
游戏声效“biu”“biu”传来，两个歹徒“不知道”刚出口，又是一拳过来，两人哇哇惨叫。
许欢宴啧了一声，“好吵啊。”他说。
保镖从善如流，马上掏出块擦车布就要塞进去。
“我说，我说……”领头人哭丧着脸，恨不能跪下磕头。
不就是收了点钱嘛，至于嘛……
06
“说吧。”许欢宴把手机揣兜里，有些不耐烦，看了看天，天有些闷，乌云沉沉的，等会要下雨了。
他走过去，每走一步，两个歹徒都一哆嗦，惊弓之鸟一般看着他。
他们之前都以为许欢宴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就包括今天下午发钱的做派，也一股子铜臭味，还以为他真的是个冤大头呢。
谁知道是个笑面虎。
“昨天下午三点多，有人找到我们，说给我们一笔钱，要让们把一个女人推下海，只要推下海，就给五万块。”
男人有点抖，打电话的人其实是说，如果人死了，就给更多，能给二十万，但先给五万推下去，死不死看成果。
他不敢说，只说了前半截。
“我们真不知道那女人是个哑巴，那人也没说，只给了照片，照片还在我手机里呢。”
保镖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来给许欢宴递过去。
那是两张照片，他的是新闻上的截图，而周雪的，竟然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周雪，应该刚毕业，满是稚气和天真。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他打过去，对方关机。
“那人说我一定会去你们那里？”许欢宴问。
那人狂点头：“是的，那人是这样说的，但是你们到了之后，我才给她电话确认说你们到了的，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许欢宴沉默了几秒，空气太闷了，他有点冒虚汗。
前后没花太久的时间，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挥手，人被拖走挨打去了，他靠在车子旁，半天半天没缓过来。
女人的声音？
这个女人很了解他啊，昨天下午三点多，那就是他的车子刚刚离开北京往这边走，就被人知道了。
还真是……
知道他离京往这边走就是来这个码头买海鲜吃的，还有谁？
周雪毕业后在两家公司做过，其中，有恩怨的只有一家，证件照是进公司交的，办理员工卡。
真是仗肚行凶，目中无人了啊！
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她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谁给她的胆子？！
他从司机的座位上掏出一包烟点着，深吸了口，闭了闭眼睛，有些潮湿。
管家的电话打过来，说他那边已经查到了第三个人，并打断了一条腿，问还要怎么处理？
“一条腿？太轻了，要彻底废掉，不能再走路才好，只是断了他还可以接回去，然后又去害人呢。”
许欢宴轻轻笑，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杜叔，你帮我个忙，帮我在北京找个房子，要安静的，最好四周都没什么人，小别墅就行，邻里相隔远一点，就那种……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到的。”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带着笑：“我呀……我要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