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为什么还要让……他在青铜门外阻拦?”
邬沁不明白,如果依照谈秋客所言,这一次,他便不会阻拦白玉尘他们进入千秋冢,既如此,他又为何让成了活死人的江夜雪在青铜门前阻拦,为何要给白玉尘增加阻碍。
神识沉睡,成了活死人的江夜雪按照指令行事,启动天枢殿机关,将一干人等分隔开,逐一解决。
而江夜雪身上的力量便是来自于谈秋客,听从谈秋客的安排,江夜雪虽然拿剑追一众人不要命地砍,但到底没有下死手,可尽管如此,也让一干人等有了不小的麻烦。
闻言,谈秋客却是摇头,垂眸看向怀中人,他叹息道:“他身上的力量虽然来自我,但他并不受我控制。”
话落,他又好笑般看向邬沁,轻声自嘲道:“阿离,我只是他千年前留下的一缕执念,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他呢。”
话音落下之际,他们二人已经到了墓穴甬道尽头,而那里站着三个黑衣黑袍的人。
正是萧云暮三人,哦不,是四个,还有一个除萧云暮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岁聿。
三人此时狼狈不堪,身上有着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面上戴着的面具因打斗而碎裂,失去掩盖身份的作用,三人都露出了真颜。
而造成这样的,正是谈秋客怀中的江夜雪,三人之所以能安然出现在此,还是有幸于谈秋客的出现,制止了江夜雪下死手。
所以在见到谈秋客时,萧云暮三人的视线皆在他怀中人停留一瞬,而后纷纷拱手行礼。
“拜见祭司大人。”
“嗯”,扫了一眼三人,谈秋客轻轻颔首,而后迈步进了主墓室中。
尹白纯和邬沁走在了最后,二人相顾无言,可眼中皆露出了惊疑,以及慌乱。
“你……”
尹白纯想问邬沁为什么在这里,可话才出口便消了音,他有些
慌乱躲开邬沁审视的目光,率先朝主墓室走去。
“走吧。”
“呵”,邬沁冷嗤一声,望着那跟逃命一般的背影,抬步也跟了上去。
岁聿在萧云暮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小手撑着小脑袋瓜子,神情恹恹,只是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谈秋客怀中抱着的人儿身上。
其实自打见面初始,他就尝试与江夜雪建立神识联系,可怎么都不到回应,他们之间的联系好似彻底断了。
没错过岁聿的小动作,萧云暮不动声色也看了江夜雪好几眼,只见那人没有半点生气,全没了气息。
主墓室中刻画着一个庞大的八卦阵法,墓室周遭贴满了黑金符纸,八卦中央地形下凹,形成一方幽蓝水池,水池中垒起高高的台子,台子上盛放着一具泛着铜绿的青铜古棺,棺椁缠绕着条条玄色锁链,锁链将棺椁高高挂起。
水池上方留有一记天眼,莹白的月光洒了进来,恰巧落在棺椁上。
“轰隆”,谈秋客指尖一挑,轻易打开了那青铜棺椁,而后将江夜雪小心放了进去。
谈秋客话挺多的,在放下江夜雪的时候,他忍不住碎碎念道:
“小雪啊,我连我睡觉的地方都让给你,也不算对不起你,你如果有来世呢可莫要怪我。”
清冷的月光给江夜雪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他好似只是睡着了一番,睡颜恬静,可谁都知道他再不会醒来。
安置好江夜雪,谈秋客垂眸默了些许时候,最后,他抬眸,双手快速结印,血色灵流自铜棺而起,蔓延上那条条玄铁锁链。
青铜棺椁底下的幽蓝水池化为血红色,一层层白雾自水池而起,弥漫在整个墓穴中。
八卦阵纹启动,血色阵纹于白雾之中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尽显妖冶之色。
些许时间过后,水池中现出一扇若隐若现的水帘门,水帘门半遮半掩,从露出的一角可以窥见森森白骨。
哪怕水帘门只露出小小一角,萧云暮几人便已感受到其中的威严肃穆。
做完这一切,谈秋客转身,视线落在了八卦阵外的四人身上。
他轻笑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去千秋冢?”
此言一出,四人除了邬沁都神情微妙起来。
萧云暮谨慎问道:“大人,您不和我们一起去?”
谈秋客拢了拢耳鬓散落的发丝,笑意吟吟道:“自然。”
这句“自然”虽然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意味。
谈秋客话音落下之际,除了邬沁,萧云暮三人只觉背后传来一股推力,身体也不受控制,不等他们抗拒,便直接落入了水池中,没了身影。
见三人消失,邬沁面上闪过一抹担忧。
谈秋客手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他凭空捏着,眼中尽是新奇,但话却是对邬沁说的。
“阿离,不用担心,他们是风氏后人,风氏先祖不会伤害他们的。”
邬沁收回落在水帘门的视线,摇头道:“我知晓的。”
看着谈秋客那怪异的动作,邬沁嘴角抽了抽,他这个哥哥这又是发什么颠呢。
“……哥,你干嘛呢?”
谈秋客浅浅一笑,做了个丢东西的动作,而后只听“噗通”一声,恢复原样的水池中漾起阵阵水纹,紧接着一阵“扑腾”,一个小人出现来了水池中。
邬沁好奇谈秋客在干什么,低头仔细看着小人,待看清小人的模样,他面露错愕。
他蹲下身,震惊道:“前、前辈!?你怎么在这,还这副模样!!?”
小人正是岁聿。
“呕呕呕——”,岁聿趴在水池边上不断吐着池水,喉咙被呛了水,难受得要紧。
岁聿想不通,他好好坐在萧云暮肩头,按道理不会有人察觉他的踪迹,也不会触碰到他,没想到最后竟被谈秋客凭空捉住了。
这池水也奇怪,在水池中滚了一圈后,他竟现了身。
谈秋客走下台阶,蹲下身,好奇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岁聿,他手撑着下颌,好似在思考,想了半天,好像终于想起来,他高兴得一拍手。
“哦~,想起来,是你啊,好久不见呐,岁岁。”
这一句“岁岁”,听得岁聿手下一滑,差点又要栽进水池中去。
邬沁连忙伸手把岁聿捞了出来,运用灵流给他把衣物烘干。
终于摆脱那差点把他淹死的怪异水池,岁聿长呼一口气,一抬头就对上谈秋客那双含笑的眸子,心头的恐惧令他忍不住后退两步。
说来也奇怪,在星月咒时他也见过谈秋客,心头却没啥感觉,但是眼前这个谈秋客着实可怕。
而见岁聿害怕的模样,谈秋客“噗嗤”一声笑了。
“岁岁怎的这般怕我,我们初见时,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也才几年没见而已,你怎的变化这般大。”
闻言,岁聿像是想起来什么恐怖的事,既咬牙切齿,又震惊错愕,“是、是你,天枢殿外面那个疯子!!!”
岁聿忍不住腹诽道:他们哪是几年没见啊,那是二百七十年没见。
要说岁聿表情为什么这么丰富呢,这还得从二百七十多年前说起。
那是岁聿第一次来蓬莱,他好不容易从星月咒中逃出,赶到天枢殿。
他还以为能与萧云暮他们集合,没想到遇到了谈秋客这个疯子,隐藏身份骗他就算了,还处处拿他当探路石,最后身份暴露,谈秋客谁也不杀,就逮着他一个人砍。
萧云暮他们不记得了,岁聿可没忘记呢,当初他们就是全军覆没在谈秋客手上,也是因为谈秋客,他才变成现在这模样。
岁聿想咆哮,可是他不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压根打不过谈秋客。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疯子竟然是谈秋客,他喵的居然是谈秋客,那个疯子,气死他了!
话虽如此,但岁聿却不得不感谢谈秋客,虽然谈秋客坑他特别多,但也因为谈秋客,他才能救活他想救的人,没有留下没办法弥补的遗憾。
见岁聿这又气又恨,还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谈秋客这个罪魁祸首,非但没有愧疚,反而笑得更欢了。
“我就说岁岁没有忘记我嘛。”
岁聿:“呵呵呵……”
邬沁很怀疑他哥是不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导致人都开始疯癫了,要不然他那么大一个温柔的哥哥怎么变成这个讨人嫌样子。
讨人嫌的谈秋客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继续讨骂道:
“原以为再次见到岁岁,岁岁也该长大了,没想到岁岁竟永远留在那一年。”
这话说得惋惜,那年岁聿初见谈秋客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正是闹腾的年纪,像极了谈秋客那离开千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的弟弟。
当年放过岁聿,许是怜惜吧,他想看看少年长大后的模样,想透过少年看看自己那弟弟长大后的样子。
可竟没想到岁聿还是死在了那年,成了浑天洞的侍守令,再没机会长大。
认出谈秋客就是当年追杀他们的那个人,以及其前后两次对外人进入千秋冢的变化,岁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上一次对我们赶尽杀绝,而这一次却放过所有人?”
“这个嘛……”
谈秋客手撑着下颌再次认真思考起来,良久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到答案,他紧抿着唇,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半天没等到答案,岁聿心中有点慌,他怕谈秋客又来二百七十年前那一套,悄咪咪地把所有人解决了,还装得一脸无辜。
了解自家老哥的脾性,邬沁抹了脸一把脸,无语且无奈道:“前辈你别等他答案了,他自己估计都忘记了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