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阳并非中洲出身,而是天瀛洲人,他八岁那年,缥缈金仙降魔时,一并误伤了几处村落,其中就有司阳所在的村子。
“司阳能活下来,还得多亏了他自己,在濒死之中引气入体,一日筑基。
“这样的天才,千年难得一遇,至少我所知道的归墟界,十洲三岛之中,仅他一人。
“当然,也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琢磨的,是野路子,所以筑基时未通经脉,一度导致他到了金丹都修为一般,还比不过寻常筑基。
“后来他拜入了太一宗,自碎金丹,卸去了一身修为,重头修起,重新筑基,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他体内的那些残魂,都是当年他的乡人……”
君畴说的故事,是方羡鱼从未听说过的。
“这么说来,他口中的报仇,难不成是找缥缈金仙?”
君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我又不是他腹中的蛔虫,如何能知他心中所想!”
张参盯着远处的司阳仙人,咬牙道:“不管怎样,美强惨可不是他为非作歹的理由!更何况他又不美!我也不是性缘脑,三观跟着五官走!”
“呵呵,这又是蓝星的话罢,”君畴听不太懂,笑了笑,再度提起之前的事:“司阳此前所开辟的洞天小世界中,那些枯骨,就是他体内残魂的肉身骨,你不是能造傀儡肉身吗?以那些枯骨为基,造傀儡肉身,再使招魂术法,这么近的距离,便足能引得他体内魂魄不稳。
“几十个魂魄抽离所造成的虚弱,既无法使他抵抗雷劫,也能让他再无精力开辟洞天小世界。”
张参忍不住咂舌:“好毒辣的手段!”
君畴微微叹息:“他们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如今种种,不过是司阳自己的执念。”
张参没有再说话,闪身去了那个破碎的洞天小世界。
小世界已然崩塌,山石皆裂,百木皆伏。天空中被划破的口子裂得越来越大,露出了昏昏沉沉、布满劫云的归墟界天空。
他很快就找到那堆无人问津的枯骨,通通搂起来,就地捏傀儡肉身。
那些残魂是活不成的,傀儡肉身只是让他们能有地方存身,并不能补全他们的魂魄,所以这些傀儡肉身所耗费的能量积分等于白给。
但那也远远低于和司阳拼命需要的花销,一连捏了三十多个傀儡肉身,总共都没花多少,张参急忙用灵力牵引着它们出了破碎不堪的小世界。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张参手中掐着一块砶石临时充作引魂灯,口中念念有词:“魂兮归来!九幽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随着他的话语渐渐飘远,周围狂风乍起,阴气冲天,砶石的幽光仿佛被拉得很长,一直穿过四散的白烟,照到了没将张参放在心上的司阳仙人身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司阳仙人正掐法诀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他扭头猛地看去,才发现安静了半天的张参并非放弃,而是憋了个大的!
“你!好狗胆!”
一眼就看出张参盘算的司阳仙人气极,他当即对着张参拍了一道雷诀,没想到张参虽然攻击手段有限,防御手段却高明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一道雷诀在接触他肉体的同时,就如石沉大海,没泛起一丝涟漪。
不等司阳仙人再有动作,他体内的诸多残魂已是按耐不住,顿时飘出来了好几个!
灰色的魂魄晃晃悠悠,顺着砶石照出来的路往张参跟前走去。
大约过了太久,这些魂魄虽然勉强还能辨认出模样,却个个都神情呆滞。
“羊娃子……”
突然,有一个面目比较完整的魂魄挤出了司阳的身体,它竟然还能发出风箱般的声音,嘶哑,却顺着风,也飘进了张参的耳朵里。
“羊娃子,放手吧……”
它几乎一步一回头,既无法抗拒肉体对自己的牵引,又仿佛对司阳仙人十分眷恋和担忧。
陆陆续续的,十几个魂魄都出来后,司阳仙人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不得不停止任何动作,因为他自己的魂魄也跟着有些飘忽,灵力更是紊乱到难以调动。
很快,那个最灵动的魂魄找到了自己的肉身,才一附体,甚至还不能很好控制四肢,他就跌跌撞撞地冲司阳仙人跑去,口中说道:“羊娃子,放手吧,阿翁让你照顾了上千年,阿翁活够了……”
司阳仙人目眦欲裂:“放屁!我,我还没报仇!”
那人跺了跺脚,拍着大腿说道:“你不听阿翁的话了是不是?羊娃子呀!够了!实是够了!”
司阳仙人怒火攻心,两眼通红,喊道:“不够!不够!你这是让我去死!阿翁!你是想让我去死啊!”
那人语气软了下来,仿佛哄小孩儿似的,说道:“阿翁不是,阿翁知道你很累,阿翁想让你休息,咱们爷俩一起休息,睡个长长的觉,阿翁给你讲山神娘娘的故事,好不好?啊?”
司阳仙人几乎癫狂地吼道:“阿翁,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羊娃子,你别怕,阿翁不要你报仇,阿翁想让你和大家一起,休息休息,咱们醒了一千多年,也该睡啦,一起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苦撑着……”
“你住口!你住口!你不是我阿翁!方羡鱼!你个畜生!我杀了你——”
司阳仙人大叫着,竟然祭出了连山八卦盘,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底座上,隐约可见八卦的纹样浮空闪烁,风吹得越来越大,四周景色渐渐扭曲。
接着,狂风越卷越大,直到包住了整个荣余山!
随后,天地颠倒,乾坤逆转,山石扭曲到天空中,雷光电闪出现在大地之上。哪怕是金丹修为的张参,也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仿佛要碎裂了似的,控制灵力控制得十分艰难。
一旁那些残魂附身的肉体就更惨了,个个都东倒西歪的,那一直劝说司阳仙人的老人,已是跌倒在地,七窍流血,挣扎着,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羊娃子,羊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