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顾时先生正确地带到宴会厅。”
顾时满意地收下了这个新鲜的想法,跟随着向导女士踏进了大会厅的大门。
刚才他刻意偷走了这位女士的脚远离台阶的那段距离,让她本来可以踩在台阶上的那一步落了空,身体失衡进而跌倒。
人在进入突发状态的时候,大脑往往都会失去冷静的思考,无法被原本的意志所左右,因此在这个时候产生的想法,基本上都是基于生物本能的,和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顾时便是利用了这点,探知到了这位女士的真实目的。
不怪他多疑,只是毕竟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每出现一个为自己带路的人,总得确认他们的真实想法才能保证起码的安全,以防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什么陌生阴暗的角落里。
而在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后,他也没必要让她真的摔一跤,对于一位体面的女士来说,这非免也太不礼貌了。
“下次要试试看新的思路,总是让别人摔跤的话万一哪一天我没有扶住,岂不是出大问题?”
顾时一边跟着向导女士在大会厅金碧辉煌的长廊里前行,一边给自己开拓更多的探查他人想法的思路。
在大厅内向上望去,可以看到高悬于顶的宏伟圆顶,绘画于其上的艺术画作展示着各种丰富的象征性图案。而在天花板的每个支点上,都有一根高耸的柱子作为支撑,直入地面,架着穹顶巍然不动。四周的墙面上则装饰着精美的浮雕,和细致的金箔装饰,奢华富丽。地板由高质量的大理石地砖铺设而成,洁净无痕,铺在地板上的红地毯更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未曾用过的全新制品,红的鲜艳醒目。长廊的天花板上,所有的灯光照明全部都被开启着,绚丽耀眼的光芒印在干净的地板上反射出明亮的光斑,将整个长廊渲染上一层温暖的中性色调,看起来庄重而优雅。
长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绘制的大多数都是发生于万国宫内有名的历史时刻。
顾时高中的时候选了历史学科,对于其中大部分画作所描绘的场景他都十分熟悉。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幅他最熟悉的。
那是一个穿着标致大衣,戴着黑色高帽的男性,他气质轩然,昂首挺胸,在周围人好奇而崇敬的目光中,大踏步地从人群中走来。
顾时走到那幅画作前的时候停下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走在前头的向导女士注意到身后的解密者停下了脚步,便回过头来,顺着顾时的注视看向墙上的画。
她心领神会,微笑着对顾时说道。
“哦,这是你们国家的名人。”
顾时摇摇头,纠正道。
“是我们国家的伟人之一。”
“抱歉,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当,我没有意识到他在你们心中的同样崇高。”
顾时不会在意向导女士的用词问题,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事,她毕竟不是赛里斯人,很难理解其中深含的人民感情。
“没关系,你对他不了解很正常。”
“不不不,其实我是了解的,只是我并不知道他的地位竟然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向导女士看面相像是东欧人,虽然不太确定是哪个国家的人,但回想曾经,东欧的很多国家都是同属于红色阵营的战友,即使后来各自失去了本心,走上了歧路,迎来了激变,可时至今日,这些国家里也仍然还残留着那些岁月的影响,自然也会有专门去研究那段历史的学者专家。
接触了那段历史,再接触到赛里斯过去的那些名人,自然是顺理成章。
顾时看着画作中那位最初的总理先生,看着他那被油画还原的相当到位的坚毅神情,抿嘴一笑,转过头对向导女士说道。
“没事的,所有伟大的人都不会在意无伤大雅的趣事。对我们来说,他是伟人,对你们来说,他是名人,这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向导女士哑然着,不禁由衷而叹。
“你说得对顾时先生,这是伟大之人的胸襟。”
短暂的插曲为枯燥的路程改善了心情,或许是心情好了,走路也变得欣然了许多,没过多久,顾时便在向导女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大门敞开着,红地毯直接引入了其中,门的两旁站立着六位安保人员,戴着墨镜,面无表情。
因为大开着的门,顾时从外边就可以直接看到宴会厅内部的全景,那优雅与奢华的气息浸润了每一寸空间,流露而出。
走进大厅,首先映入顾时眼帘的就是那巍峨的穹顶。穹顶中央悬挂着一串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宛如星辰洒落,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柔和而梦幻的光辉中。吊灯的每一颗水晶都经过精雕细琢,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闪烁着令人陶醉的光泽。
大厅四周的墙面装饰着深色的木材镶板,上面精美的浮雕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块木板的纹理都能显示出木材原生的质感。墙壁上装饰着几幅精致的画作,其来自于不同文化的艺术风格。从外面的走廊再到宴会厅内,顾时已经看过了数不清的画作,看来在这种华丽的场合中,用绘画作为装饰物是装饰手法的通解。
地面上点缀着柔软的地毯,覆盖住了下面的大理石瓷砖,用地毯上印着的复杂花纹和图案代替了大理石天然的纹路,与整体的装饰风格相得益彰。
大厅的中央,几张长条形的餐桌以完美的对称形式排列,每张餐桌上铺着白色洁净的绸缎桌布,金边的装饰细腻入微。银质餐具与餐盘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烁着清冷但无瑕的光泽。
每张餐桌中央,精致的花卉艺术布置以巧妙的方式装点着整个场景,花瓣的柔美与绿色的清新形成对比,分散在每个餐盘周围,包裹着其中的餐点使整个大厅散发着浓郁的香氛,既有花卉的清新,也有烘焙面包和新鲜水果的诱人气息。这些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为制造出了一种全方位的感官享受,极其地催生食欲。
“这可真是夸张。”
顾时难免为之惊叹,论建筑装潢这一块,还是欧罗巴这边敢于用料。
将顾时带到宴会厅后,向导女士就向他告了别,她的工作只需进行到这里,接下来就完全是顾时自己的时间。
宴会厅内的早点想必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可许多衣着光鲜的服务生还仍然在端上新鲜的食物,或是站在餐桌旁,等待着服务的时机。
顾时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早餐场景,这过于夸大的声势以至于他都觉得这更像是一场顶级早点佳肴的展览,而不是用以进食的餐厅。
不过好在,他刚到宴会厅没多久,和他一同出发离开酒店的阿列克谢和克里斯就先后到达了宴会厅。
“我大为震惊,这是早餐么?怎么每个都看起来那么华丽,但是不怎么能吃的样子?”
阿列克谢显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过去最平常的早餐时刻,不是在森林里的护林员小屋外度过,就是在外头的自家院子里进行。
“这还真是……很符合风格。”
克里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倒是对这种场面不陌生,毕竟之前邀请他去吃饭喝酒的那些富豪早就给他看过了这种场面,并且只高不低。
“米国佬,你应该比我俩会,你教教我们,这该怎么吃?”
阿列克谢一把揽住顾时,把他和自己拉到了克里斯侧面,一副等候观摩的样子。
“如果按照我的印象……”
克里斯走近餐桌看了看,对站在旁边的服务生说道。
“请帮我拿一个松饼和蛋挞,还有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服务生微笑着对克里斯鞠了一躬,然后便轻车熟路地拿起小托盘,用套着保护膜的夹子从餐盘中一一夹取克里斯要求的餐点。
“难以置信,这些老爷的习惯已经到了要让别人帮忙盛饭的地步了,干脆让人帮忙喂饭得了,就像没成熟的小宝宝一样。”
阿列克谢看了都啧啧称奇。
“没准可能真的会有帮忙喂饭的服务……”
顾时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场景,随即产生的罪恶感让他赶紧摒除了那些杂念。
“我觉得我们还是自己夹吧,让别人帮忙夹菜总感觉吃得都不爽了。”
阿列克谢说着,走到餐桌旁,自己拿起了一个小餐盘。
站在边上的服务生见状刚想要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盘子,阿列克谢就一个垫步闪开,跑到了餐桌的另一侧,顺手捞走了一个夹子,给自己夹起了菜。
“怎么全是甜点啊!大早上吃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
阿列克谢拿着夹子咔吧咔吧夹了几下,咧着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阿廖沙,俄式的早餐可能在那边。”
顾时指着另一头的一个餐桌,阿列克谢顺着指示看了过去,用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
“好像是的,我闻到了红菜汤的味道!”
“我好像只闻到了各种甜腻腻的奶油味……”
“哦哦哦,还有酸黄瓜和熏肠!我来了!”
阿列克谢端着盘子跑了过去,克里斯已经吃上了松饼,只有顾时还站在原地。
“先生,您要吃点什么?”
刚才那个被阿列克谢甩开的服务生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服务没成功而有些不甘,便又找上了还没有开始选择早点的顾时。
“呃,我自己来,谢谢。”
“没事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说着,服务生便主动给顾时拿起了一个盘子,转身面向他正打算详细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忽然,他的动作一滞,眼神变得涣散,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做些什么。
“我说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吧。”
顾时的声音将服务员从迷糊中唤醒,他眨了眨眼,只见不知何时,原本拿在自己手里的盘子和夹子都已经到了顾时手里。
本来他还拿着夹子的话,倒还可以为顾时夹菜。但现在对方自己就有着夹子,这时再给他夹菜的话就有些失礼了。
“好吧,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生对着顾时微微俯首,然后才离开,一边不断回想着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边不断张握着手,纠结于顾时是什么时候拿走的盘子和夹子。
见到服务生离开,顾时才松了口气。
对方实在是太犟了,他不得不窃取走对方的想法,再趁其恍神之际拿走盘子,才让他放弃了给自己夹菜的念头。
“这服务得也太到位了,到位得都有些令人不适了。”
顾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服务自己的人。这个服务指的并不是所有的第三产业内容,就比如餐厅里的服务员上菜的过程是合理的服务,他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但如果是那种极其夸张的服务,譬如帮忙擦嘴,帮忙裹餐巾,他就根本接受不能。
“还是先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服务到位了想必餐点也不会差。”
宴会厅内的餐点将世界各地的饮食风格都安排了到位,顾时自然也可以在其中找到中式早餐。
他对此很欣慰,因为这个早餐的的确确就是正统的中式早餐味道,没有出现什么左宗棠鸡一类挂着中餐卖美餐的情况。
毕竟是联国组织的大会,没准各国的早餐餐点就是由各国自己的厨师所制作的呢。
顾时多夹了几个水煎包吃,油香料足的口味非常符合他的喜好。
“这次吃饭意外的很安静嘛,某个家伙怎么不偷了?”
顾时正想着安静下来的阿蒙是什么情况,手里捏着的水煎包就在他的咬合下挤出了一丝油汁,沾在了他的手上。
“啧,这真的是……”
顾时本想拿起餐巾擦擦,忽然就想到自己能不能把这些油给窃取走。
想到便去做,顾时试着调动灵性,对着沾在手上的油汁一偷。
大部分的油汁一下子就从他的手指上消失了,不过这些油有部分已经渗入了他的皮肤,这一部分就有些难偷了。
没办法,到头来还是得去洗下手。
顾时将那些偷走的油汁还到了餐巾上,餐巾的表面立刻就多了一小块油腻腻的区域,仿佛它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向服务生问了一下洗手间在哪,同时又拒绝了对方带路的好意,顾时便自己从宴会厅侧门出去,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路,在一个拐角处就看见了位于尽头的洗手间。
“这个洗手池可是日内瓦万国宫里的洗手池,过去应该有不少名人在这里洗过手,嗯,今天就又要算上我一个了。”
顾时这样想着,一边洗手,一边想象在不知多少个年前,总理先生会不会也同样在这里洗手,他会是以一个怎么样的姿势洗手,和自己的身影会不会发生重叠。
洗得差不多后,顾时关掉水龙头,轻轻甩了下水,就要从旁边拿擦手纸擦手。
他不经意地就听到,从右边用布帘挡住的盥洗室内部,传来了某人打电话交谈的声音。
实在不是顾时有窃听别人通话的爱好,只是因为他现在的感官早就经过了强化,听力也比常人增强了几倍。平常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专注地去听,就会一下子强化听力。
他刚想强行让自己不去听,可已经变强的听力就让他辨识出了那本来只是一丝丝模糊音的人声。
“这声音是……向导女士?”
顾时起了兴趣,没忍住多听了一会儿。
向导女士的声音很闷,应该是在厕所隔间里通的话,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声,但她的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伟大之人的胸襟,他真的说出来了这样的话语,这就是伟大之人的共性呀!”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样的想法,这真的是纯粹的敬仰!”
“你看啊,现在所有的解密者当中,只有顾时先生拥有两次完美通关的记录,他却没有因此骄傲,反而是那样的谦逊有礼,难以想象,他可是比我还小诶!”
“这是什么话,我很理智的好不好。”
“你就是太执着于工作了,阿曼妮,你也应该多出去看看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间隔休息时间那么长,你要带着你的小徒弟安娜去出差是吧,这真的不能算是休假。”
“你应该试着多去社交,没准能找到心仪的人选哦~”
顾时听了一会儿就不敢再听了,前面至少还和自己有关,这后面的内容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
于是他匆匆擦干净了手,像个没事人一样地迅速远离了洗手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