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宋炙来不及做过多准备,在皇帝面前,总不能真在脸上搞些低级的名堂。
先前养病的时候还有些消瘦,现在越发魁梧起来,就算换上一袭白衣,也不会觉得他能是翩翩公子。
巧就巧在恰逢翠萄来给宋炙送些东西,所以在旁边,她用最快的速度稍微给他修饰了一番,到底有没有用,谁心里都没底。
宋炙走后,翠萄连忙回去报告消息,说不定又到了得需要公主救场的程度。
皇帝在上面审视打量,凌宇则在一旁反复偷看。总觉得宋炙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
皇帝一副高深莫测,圣心难夺的样子。
像,实在是像,但是…
天下武夫一个样。一个巡防营的副统领,因为体型大,天天在早朝上最后面几排当背景板,也没有议事的资格。
人来了以后才发现,皇帝压根就不记得宋炙长什么模样,又没什么特点。
宋炙没有正经官职,也少了风吹日晒,皮肤也白回来了。
面对圣上,宋炙一直垂着眼眸,锋利的眉眼,和多情且精致的泪痣…
泪痣?
这什么东西?凌宇终于发现了违和感的地方。
这颗泪痣会中和掉宋炙自带的攻击性,宋炙太过棱角分明,却因为这么一个小黑点,加上翠萄给他杂乱无章的眉毛也修整齐了不少,改变了他整张脸的调性。
泪痣隐约还有些泛红,这是翠萄用类似刺青的方式,用炭灰烫制而成。
至少翠萄还挺满意自己的成果。
没有蓄了许久的胡子,实际上宋炙的样貌撑得起这些。
所以皇上又皱起了眉,关于宋炙,他只有模糊的印象,眼前这个明显年纪对不上。
武将不像文官,是需要资历和能力才能服众。巡防营曾经的副统领,理应不是这么一个年轻的人。
如此一来,他又觉得不像了。
得出结论的皇帝,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是怕萧舒婳真的有瞒天过海的本事的。
但例行询问是少不了的。无外乎什么多大年纪,父母身体,婚配情况,家里做什么营生之类的。
宋炙半真半假地信口胡说,凌宇比他紧张多了。
皇帝一听他尚未娶妻,顿时来了兴趣。上了年纪以后,不管是谁都免不了想肆意点一通鸳鸯谱。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可突然扫到他泛红的泪痣,皇帝又沉默了。健硕的身材配上不伦不类的脸,不论评价是阳刚还是阴柔都不合适。没有功名,没有官职,又不是家境殷实的类型,的确是个没有本事的武夫。
“谢陛下,只是草民服丧期未满。”什么为父亲守丧三年,又为母亲三年,好几个三年叠在一起。宋炙又不需要避谶,他本就孑然一身。
“罢了,你且继续帮着凌宇吧。”就算打消了疑虑,皇帝还是不喜欢这两个人。本能地对凌家人有所抗拒,要碍于的原因太多,他面上不显。
“凌宇,你跟你堂兄,怎么一点都不像的。”
凌宇眨眨眼,略带狡黠地回道,“可父亲说,末将和堂兄是最相像的,竟是父亲骗我!”
一时间皇帝能想到的词只有,鲁莽,粗俗,他嗤笑一声,“将军倒也没骗你,凌家人确实都不擅长读书。”
凌宇明显是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有些尴尬地苦笑,把视线转移走。
萧舒婳得到了消息后,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她不觉着皇帝能认出,可凌宇也在宫里,跟着考验和对峙,难免会被扣上什么帽子。
皇帝对凌家所存蓄的心思是恨不得都杀之而后快。纵然萧铭远也有千错万错,皇帝也不愿被凌家掣肘。
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萧舒婳被人拦了下来。不论是往左还是往右,那人都堵在她身前,不让分毫。
“这公主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啊?”
萧舒婳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真是不巧,安平在宫中走上一走,就能碰上太子殿下。”
“走?是忙着去救场吧。”萧铭远一语道破。
萧舒婳轻笑一声,“果真是你。”她猜的没错。收买蛊惑吴俸的,的确是萧铭远。“看来东宫琐事不多,太子都亲自来宫里当拦路虎了。”
“彼此彼此。”萧铭远居高临下道,“但孤真的想不到,公主还有那瞒天过海、颠倒是非黑白的本领。”
“没有确凿的证据,都已经被反咬一口了,安平还以为,太子兄长不会再跳出来吃亏了。”
“孤只是替父皇排忧解难,把这个机会交给父皇去定夺。猜一猜,父皇会不会动手。”
萧舒婳思考了一瞬,然后眼神坚定地看向萧铭远,“不会。”
“就算凌家位置尴尬,父皇也不见得有多信赖你。不然,身为储君,怎地事事都不顺呢?”
都到了这个份上,谁会甘愿做自乱阵脚的事。皇帝把凌宇留在京城,不光是为了不想放虎归山,不也是想还能有一方能制裁萧铭远。
就算萧铭轩倒了,也还远远不是萧铭远的天下。
“那又如何?孤耗得起。”萧铭远只把这一切当作是继承大统一前的阻碍。
萧舒婳轻蔑一笑,“太子倒是会自欺欺人,你真耗得起吗?”
她字字句句都咄咄逼人,“你不过烂命一条,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靠的是谁?没有我,你早就死在萧铭轩围城那天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分明是…”在萧铭远视角,这两次都是薛昭出手。
所以萧铭远对薛昭的感情一直很纠结且割裂,感觉是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可薛昭朝堂之上的表现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的对立。
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要是都没有萧舒婳从中作梗就好了。
“薛侯的想法激进,他巴不得你死。当然,也没想着你能心怀感激,毕竟留着你也只是为了替我们扛刀。”
“放肆…!”
“还是说,太子殿下依旧做着,能和心腹好友重归于好的美梦呢?”
萧舒婳想趁机从他身边越过,却被拽住了手臂,“你倒是会转移话题倒打一耙。”
“不管是不是我做的,既然他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之下,太子又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