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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宝很清楚,尹丁一被关押这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

体力不济就无法行刺,况且要面对的,还是夏吉祥这样的高手。

故而吴四宝不但让尹丁一吃饱喝足,还在他耳边悄声道:

“老疯狗,等押你上车的时候,老子再把手铐钥匙给你,成败就在你舍命一刀,

我知道你这些玩炸药的,个个疯起来不要命,能不能报仇就看你造化了!”

尹丁一目光深邃、蔑然一笑,却不答话,只是抬起铐起的手腕,向七十六号主楼示意了一下,便向审讯室外走去。

“特么的,老东西,死到临头了,看不起谁呢!

跟上跟上,把他押到前院去。”

吴四宝恼怒的咒骂着,指挥几名手下跟上去押送。

······

前院的箱式囚车前,站着四名夏吉祥带来的手下。

尹丁一在一群特务押送下,很快穿过二门碉楼,来到公馆前院。

夏吉祥办完提人手续,李士群便借口还有重要公务,请他到二楼会客厅等候。

李士群表现得很有风度,举止言谈满是纡尊降贵的味道,

暗示他堂堂特工总部副主任,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肯出面招待夏吉祥,全是看在总领事岩井贞一的颜面。

论级别夏吉祥连七十六号一个处长都不如,充其量就是特务班(组)长,奈何日本机关的人都是太上皇,(简称太君)

汪伪官员哪敢违逆主子,他李士群只能顺水推舟,答应其要求。

于是夏吉祥等了一会,在二楼窗户里看到尹丁一被押到前院,他赶忙出了办公楼,来到箱式囚车跟前,当面与吴四宝交接犯人。

吴四宝看见夏吉祥快步而来,不等他说话,便使劲推搡了尹丁一一把,将他推到囚车边上,大咧咧的用当地话骂了一句:

“便宜侬了,老赤佬!只抽了侬一顿鞭子,没榨出啥油水就拨侬跑脱了,

姆妈邪批,碰着只瘟神来讨债,真额忒触霉头,亏到姥姥家了呀。”

夏吉祥来到尹丁一面前,冷眼扫了一眼,见他衣衫残破,浑身鞭痕,神态有气无力,显然被打得不轻,

于是摆手示意,让两名手下架住尹丁一,将他押送到后车厢里。

囚车司机见犯人上了车,就拧动汽车钥匙,隆隆启动了汽车引擎。

夏吉祥见状向吴四宝摆了一下手,冷淡的挥手告别:

“交接完毕,回见了。”

“回见回见,一路走好啊,夏老弟!”

吴四宝满脸堆笑,然而看着夏吉祥转身上了后车厢,他便往地上恨恨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你个死辰光,小赤佬!哪个要与你回见,戆棺材怕是死都拎不清啊!”

······

箱式囚车驶出汪伪七十六号,开上极司菲尔路,便顺路转向愚园路,驶往提篮桥方向。

这时在后车厢里共坐着六个人,除了夏吉祥、尹丁一,还有四名岩井机关特工。

尹丁一上车前一直低垂着头,显得精神委顿,这时茫然抬头,注视夏吉祥片刻,一脸憔悴的询问:

“请问长官,这是押我去哪里啊?”

夏吉祥面无表情,简短回答:“去华德路,提篮桥监狱。”

“不是说我是搞爆炸的破坏分子,要送我去宪兵队吗?”

“不,不去宪兵队,根据移解书的内容,”

夏吉祥语气冷漠,但看着尹丁一的目光很柔和,耐心答道:

“我奉命把你移送到西牢,以嫌疑犯的名义关押起来,至于下一步是不是转交宪兵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西牢总比七十六号好得多,至少你可以设法与外界沟通消息,你要是认识什么高官显贵,就早点疏通关系吧。”

“呵呵呵~~~穷途末路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谁会搭救我?”

尹丁一苦笑着将头靠在车厢板上,闭目长叹一声,突然要求道:

“长官,我是将死之人了,能不能让我吸支烟?”

夏吉祥愣了一下,随即问两个手下:“你们谁带烟了,给他点一支。”

“我带了,哈德门香烟,给您点上。”

一名手下拿出香烟火柴,点燃一支烟,插在尹丁一嘴里。

尹丁一抬起带着手铐的手,弓着腰边抽烟便咳嗽,夏吉祥不禁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帮他舒缓一下。

感受到夏吉祥的善意,尹丁一感激对着夏吉祥笑了笑,温和的问道:

“您是夏警官吧,萱儿跟我提起过,说你们在风月场上认识的,可谓一见如故,非常投缘。

后来···后来萱儿不幸罹难,还是···终究是白发送黑发人~~”

说到这里,尹丁一泪流两行,神情悲苦,已是泣不成声。

夏吉祥默然无语,押运者脸上都流露出悲悯之色,车厢里的气氛很凝重。

尹丁一哽咽几声,突然又提出一个要求:

“夏警官,尹某有个不情之请,我儿离这条路不远,就埋在麦根路小树林,您车开过去也就耽搁几分钟功夫,

让老夫再去坟上望上一眼吧,几位警官求求你们啦!”

说着尹丁一连连作揖,哭得那叫一个心碎。

夏吉祥不待尹丁一再次恳求,霍然起身敲了敲驾驶室后窗,命令道:

“赶紧改道,沿着林边道走,开去麦根路!”

过不多时,箱式囚车来到麦根路,在丛林边上停了下来。

打开后车厢,就能看到树林里面,那座长满蒿草的坟茔。

两名押送人员先下了车厢,伙同另外二人将尹丁一架下汽车,

而后一名特工冲着尹丁一叫道:“爷叔,咱们押运时间有限,不能超过规定时间,你就在路边祭奠一下,马上就得赶路了。”

这时夏吉祥也下了车,在后面搭话说:

“无妨,多让他悼念几分钟吧,总归是父子之情,难以割舍。”

听了这句话,尹丁一泪流不止,越发悲从心起,大哭起来。

就见他戴着手铐的双手掬在胸前,冲着儿子的坟茔跪了下去,不住击打自己前胸,发出嘶哑的哭嚎。

可没过两分钟,站在尹丁一身边的两名手下惊叫起来:

“坏了坏了!夏督察,犯人伤心过度,开始吐血了!”

“什么,我看看!”

夏吉祥急忙上前,就见尹丁一身体佝偻着趴在地上,嘴里汩汩的不停往外淌血,眼瞅着人就不行了!

恍惚之间,夏吉祥眼前的小树林重现了詹森就义前的场景,父子二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竟要双双死在他面前。

一时之间,愧疚、悔恨、惭愧纷纷涌上心头,夏吉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不禁失声喊道:

“尹先生!老爷叔,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说着他哈腰扶着尹丁一的肩膀,将他仰面翻了个身,同时回头大叫:

“快!快拿急救包来,有没有溴盐(溴化钠)···”

就在这时,夏吉祥突感腹部一凉,一把尖刀近在咫尺,己刺入自己腹中!

他身下的尹丁一呲牙咧嘴,双手持刀狠命捅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都是处心积虑!

尹丁一一直在卖惨麻痹夏吉祥,甚至不惜自残(咬伤自己嘴巴),为的就是这必杀一击!

虽然尹丁一老谋深算,还是低估了夏吉祥,后者受过严苛训练,又经历无数实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对袭击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嗷!”夏吉祥发出一声嘶吼。

未等刀身贯入腹中,就见他身躯一躬一弹,凭空弹起数尺,腹部硬生生从刀尖上拔出来,侧翻滚落到一边。

“我杀!杀!杀!杀了你!”

尹丁一翻身不停追刺,乱砍乱戳,企图再刺夏吉祥几刀,然而餐刀始终刺空,追不上夏吉祥翻滚的速度。

夏吉祥在地上连滚七八下,拉开距离抬腿横踹一脚,就将尹丁一手中的餐刀踢落,随后一声吆喝:

“摁住他,被铐起来!”

四名手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来压住尹丁一,将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尹丁一抬起头看向夏吉祥,嘴上满是血沫和泥土,满心不甘的嘶喊着: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夏和元,你有种现在杀了我!”

他的叫声迎来一阵拳打脚踢,四名特务又惊又怒,如果夏吉祥被杀,他们都得受严重处分,于是纷纷喝骂起来:

“玛德,这老东西真是老奸巨猾,太能装相了,感情他早知道是督察杀了他儿子,藏着刀反杀报仇呢!”

“手铐呢,赶紧给他反铐上!用咱们自己带的,别让他再脱开了。”

“还带着什么铐子,要我说他暗藏凶器袭击咱们,正该当场击毙,合理又合法,也算给咱们督察了却一桩后患!”

“有道理,就看督察的意思了,哎呀!督察好像受伤了,肚子流血了哎!快拿急救包来止血!”

夏吉祥这时才解开血迹斑驳的衣襟,查看自己腹部伤势。

别看割裂的伤口不小,流了不少血,可因为他躲避及时,餐刀没能刺透肌肉层,没有伤到肠道,算是不幸中大幸。

等手下拿来止血药和药布,将伤口捆扎起来,血就暂时止住了。

这只是急救处理,要进一步治疗,就得去医院消毒清创,缝合伤口。

按照当时的医疗条件,若是那把餐刀刺破了肠子,夏吉祥就有得罪遭了,如果不作手术,或是消炎不彻底,很可能就会危及生命。

包扎完伤口,两名手下拎着枪走过来请示:

“督察,怎么处置这老家伙?不如一了百了吧?”

另一人建议:“要不放开他,让他在马路上跑几步,咱们再开枪击毙他,就说老家伙反杀你不成,意图逃跑被咱们当场击毙?”

“就是就是,督察,这活儿您要是不想亲自干,兄弟们代劳了。”

夏吉祥转头望了一眼,摁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尹丁一,

恍惚之间,他忽然理解了宫远舟那晚在船上,不愿他杀军统特工的心情。

不由感叹一句:“算了,不要节外生枝了,带他回去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