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梅子给二老生了个孙子,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可这两口子为人处世却是与众不同的,他们的思维方式好像也有别于常人。
对一个人一开始的印象和想法,决定这个人这一辈子在他们那里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就因为梅子是外省人,他们又看惯了远嫁悲惨的婚姻,所以对梅子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和善的态度。
这要说在生产期间,梅子还可以忍忍,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能任人宰割!
某一天,为一件小事,梅子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她抱起孩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回娘家。
小李子知道一直以来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父母有问题,他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所以自己也尽量去避开她们之间的矛盾。
但这一次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过去也狠狠说了自己母亲几句。
没想到的是,小李子母亲竟然一边嘟嘟啷啷地骂小李子没良心,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大人的话了等等,一边竟然到二楼靠着窗台抹眼泪去了。
也确实,对于这样辛辛苦苦一辈子,才把上辈人的劳动成果传承下来并在自己手里得以发展。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后代,唯一的继承人已没了任何的勤劳可言,找了个媳妇还是外地人,对未来一片迷茫的时候,心里就很堵。
只要是本地媳妇,哪怕就是丑点,甚至身体有点啥问题,也没关系。本地人老实诚恳,能吃的下本地的苦,能勤俭持家。她们即便和婆婆老公发生争执,就是跑回娘家,也没有多大事,气消自己就回来了。即使自己不愿意回来,亲家也会把她给你赶回来。
自己家这这啥事?相隔几千里,坐火车都得走一天一夜,两地相隔这么远,谁能保证以后家庭不出问题?谁能保证女人一辈子死心塌地地为你守住这份家业?
老人就是老人,他们想的尽是以后,甚至都要把自己死后的一切安排好。这样,即便他们某一天走了,才会走的坦然,也才会有眼去见久泉的列祖列宗。
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因为梅子根本就无法改变自己是几千里以外的人这么一个事实。而老两口又无法根除内心那个对外省人的偏见,无法打消他们的疑虑。所以,在这种形势下,在以后的日子里,双方注定会剑拔弩张,肯定是水火不容的。
梅子开始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间一长,她才知道。这两位老人对自己的不冷不热,不是他们原来就有的样子,只是自己来了才这样的。
那这就要看小李子的态度了,可关键是小李子不知道整天尽琢磨啥,对这些问题他根本不去想也不关心。在他那里,人这一辈子就是来玩的,就是来泡妞的,就是来享受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根本就不用去想,也不应该自己去想。
其实,这就是父母从小娇生惯养必然的结果。
从小到大,大人为他承担了一切,干了他应该在他那个年龄干的事。慢慢时间一长,他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原本就该如此。
他根本就不需要动脑,不需要伸手,就能过的很好,就能过上很多人羡慕的日子,那为什么自己要去改变这一切呢?
从梅子来到小李子家的那天起,梅子就没看到两位老人让小李子去干点啥。倒是他们自己,成天出来进去,转来转去忙个不停。在他们那里,为孩子承担了所有,就是对自己的娃最好的爱。
父母生怕自己的娃渴着饿着,还怕累着,宁愿自己把所有的苦都吃了,把所有的罪都遭了,也不让自己的娃受半点委屈。
关键是自己有这个家庭条件,有这个实力,那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娃去享受到别的娃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呢。
他们觉得,自己只有这样做,才对的起自己的娃,才是对左邻右舍最好的炫耀。
而梅子则常常觉得,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娃呢?怎么能这样惯娃呢?自己老家就流传着“惯子如杀子”的谚语,难道这地方人就不懂?
也可能是自己的老家太穷太苦了,一生下来就要接受也必须接受生存的挑战,无所谓大人惯不惯,自己就要跑要动才能够活下去。
在梅子的印象里,老家的任何一个男孩子,长到小李子这么大,最起码那样农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手上早磨出了一层厚茧。
不过像小李子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就像小玉他老公。
想起小玉的老公,梅子忽然苦笑了一声。说来也怪了,好事竟然让我们俩姐妹摊上了,这是巧遇还是冥冥中上天早有安排?
不过在梅子住的那条街上,是很难找出小李子这样的人,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梅子觉得他应该连一些水果农产品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了。
但这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更不是自己能管的了的。
梅子自己也是从小被大人惯养的,但她却不娇也不任性,不懒更不会对人胡搅蛮缠。她也没下过地,但她却懂人间疾苦;父母从来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从记事起,爸妈就没大声训斥过她,然而她却善解人意,对父母,对他人更是懂得轻重。相相似的环境和教育模式,长大后的人却有不同的状态,人真是个怪东西!
梅子知道和别人如何去相处,也懂得在婆家需要谦和与忍让,这是母亲偶尔教给她的一些东西。但她毕竟才二十几岁,毕竟也不是木头人,她有感情,也有脾气,有时候情绪也需要发泄,尊严也不能让人肆意践踏!
小李子成天不回家,在外边也不知道都干些啥。而自己在家,公公公婆和自己好像天生就有解不开的结。自己郁闷至极后,梅子提出回娘家一趟。
“回娘家,好啊,娃留下,去吧。”婆婆用冷若冰霜的口吻说道。
梅子一愣:娃才几个月啊,留下我一个人去!梅子真有些不大敢相信这话是婆婆嘴里说出来的。
“那那能行啊,娃不得吃奶吗?”梅子也有些没好气地说。
“吃奶,吃奶,人家生下来妈妈就死的多了,娃不照样长大!”婆婆用一副丑恶的嘴脸说道。
梅子没有立刻说话,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抱的更紧了,扭转头看了看婆婆。
从婆婆脸上梅子看到了轻蔑和不屑,还有她那对自己说过的话感觉很满足很惬意的样子。
“你是巴望着我死,死了再给你儿子找一个吧。但我会活的好好的,放心,你无法如愿!”梅子平静中用生硬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那不好说,耽误别人前途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婆婆甩下这句话,屁股一扭就走了出去。
“耽误别人前途?”原来她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是我耽误了她儿子的前途?
这是哪里跟哪里啊,我怎么就耽误了她们的前途了呢?
梅子忽然有种莫大的耻辱感袭上心头,肚子里的泪水吧嗒吧嗒开始流了。
从孩子生下之后,小李子没带过一天,整天早出晚归地,好像他们两个大人明知道儿子在外边干什么,却照样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这个老女人是很喜欢娃,可她怀里抱着娃的时候,总是念念叨叨地,好像几个月大的娃能听懂她说的话,在教给孩子如何去嫌弃自己的生母,如何长大后做一个叛逆的孩子。
这,这哪像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家,而他们之间又哪像一家人?
自己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天爷要让自己接受如此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