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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俯首称臣 > 第212章 乐坊红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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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帘轻摇,夕照西沉。风从庭中吹过,檐下铜铃发出脆生生的响动,似低语又似轻笑。乐坊中,供人行走的梯阶贯通上下三层。

陆宁安往前跨出一步,他在梯阶这里露出上半个身子,想要喊住沈暮白莫要冲动行事。可惜,他喉中“殿下”二字尚未出口,便看得***已然动身,踏着她脚下的扶手快步流星走了过去,嘎吱作响。

“小心啊,殿——”

陈曦在雅室里发现了外面的动静,自己掌握着轮椅出来,靠近梯阶这里。朱栏雕柱间,游家三姊妹也探首而出,神色慌张,犹如受惊之雀。

坊内风起,衣衫翩然。陈曦看到眼前一幕惊呼,语中带颤。

“你要做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暮白身姿绰绰。她一袭玄青褙子,衣襟收敛,剪裁合身,袖口覆以深绛滚边,绣有隐隐梅枝暗纹,低调而不失贵气。内里着月白贴身襦裙,领口整齐,细扣银纽,映得雪肤愈发清润。腰间束一条黛色丝绦,系着小巧香囊与玉佩,行步之间,叮咚作响,宛若泉流冰心。披风选用绣金织锦,黑底金云,厚实保暖,却不显臃肿。下摆微摆,露出玄靴一双,足尖嵌银,鞋面缀以白狐毛饰,步履生风。发髻挽作峨峨凌云髻,插一枝点翠银钗,未施粉黛,却清艳如从雪中走来,寒梅傲骨,端凝从容,英气自生。

她素来胆大果决,此刻毫无犹豫,一跃而出,足尖轻点,身如惊鸿。她一袭玄青装束,于空中展开,步步飞旋,凌于扶手之上,直逼乌金红幔所在。

那红缦,高高悬挂,贯通乐坊三层。如今她要亲自揭其面目!

游家三姊妹脸色煞白,慌忙退却,齐齐藏入廊后,唯恐惹祸上身,被管事的责骂。

沈暮白一柄翠银钗横于鬓边,随着腾跃而起微微颤动。她足下无声,身法轻捷,袖口带风,于红缦前顿住身形。

于是,伸手一挑。

红缦裂开、飘散,如幕开之瞬。

下一刻,陈曦与陆宁安皆屏息。

其中,赫然露出两具尸首,像是示众一般悬吊在高处。其一瘦削,其一身材较丰,面容皆扭曲,眼珠突出,似临终之际仍满是不甘。两人血迹早已干涸,只剩死白死白的表情。

沈暮白心神一震,刹那间背脊泛起冷汗,脑中“嗡”然作响。她从未想过陆宁安随口一说的猜测,竟会成真……

一时间,她惊骇欲绝,足下突然没了着力点,骤然踉跄后退。裙摆卷动间,她步步后撤,退至三层梯阶边沿。沈暮白失了重心,身形一晃,眼见便要往后栽倒,撞上硬柱。

“啊——”

“当心——”

陆宁安惊叫出声,想要上前去迎***。但先他一步的,是陈曦。

只见身坐轮椅的陈曦已悄然靠近,他一手握轮,一手张臂,在沈暮白失衡瞬间,将她稳稳接入怀中。这一刻,万物静止。她倒入他的怀里,裙裾还在飞扬,发丝滑过他颈侧。他虽身坐轮椅,但上身之力极稳,牢牢环住她腰际,将她护在自己膝上。轮椅因为重力骤增,不得不在原地旋转了几圈,方才停下。

两人眼对眼,带着炽意与前所未有的安定,恍若曙光破雾,驱散方才那抹深入骨髓的惊惧。

沈暮白抬眸,直直望入陈曦眼底。

“别怕,我在。”

他低声重复,语气轻抚,坚定又令人心折。她心下一紧,欲言又止,终是低下眼睫,轻轻点头。

“多谢。”

沈暮白即刻起身,理了理了自己的衣衫皱褶。

随着侍卫长陆宁安一声急喝,召来众人,乐坊内顿时人声鼎沸,仵作也至。经有管事的安排,布帛匆匆遮挡,鼓瑟筝音顿绝,百余人如惊鹜聚于乐坊底层,个个神色惶惶。

那管事的修玲终于出来了,看得出有些年岁,身量高大,双臂粗壮,腰间悬着钥匙串叮当作响,脸上油光锃亮,步履却沉稳如钟。

“幸好今朝尚未开市”,她一脸侥幸之色,叹息着,“若真叫贵客撞见,咱这生意还怎做?”

沈暮白立于三层的楼阶之上,面容如霜雪压枝,冷然启唇朝着一层大喊。

“此案未明,谁也不得擅离此地!”

陈曦静默片刻,低声言道。

“布此局者,显然是想在长媛县引起轩然大波。我们比他们预想的,早来了一步。”

此时,仵作正在三层的雅室内验尸,细细查勘。陆宁安叫来的仵作,与先前勘验屠夫游鹏的,为同一人。

片刻后,仵作起身,拱手禀道。

“回禀殿下、大人。此二人乃男子,身上无致命伤,却遍体鳞伤,应是乱棍击打所致。死时未久,约莫两日前。另,两人尸上衣衫沾有秽汁,带浓烈馊臭,似残羹败食所泼。”

沈暮白眉头微蹙,移步向前。

“莫非此二人,亦有冤屈?”

她转首望向下,朝那修玲勒令道。

“管事的,来三楼。”

不多时,衣饰讲究、鬓发高挽的修玲气喘吁吁地来到三楼雅室,她捂着嘴巴,一副恶心作呕的样子。

“这还……还让我们怎么开门迎客?”

“你可识得这两位?”

沈暮白不屑废话,直接问道。

修玲的目光落在尸首之上,神情未见波澜,嘴角却已飞快扬起。

“大人们啊!小的从未见过这二人,断非坊中人。”

陈曦淡淡一笑。

“你在说谎。”

修玲微怔,旋即强颜欢笑。

“这位大人此言何意?”

只见陈曦目光一凛,伸手一指。

“右手何故缠布?”

话音刚落,修玲下意识将自己的右手往身后藏,面色慌张。可惜陆宁安早已上前一步,一把将其右手拉了过来。

“喂——男女授受不亲!我还尚未婚配”,修玲乱了阵脚,自报家门,“我堂弟可是修侑华!你们谁敢动我?!”

不料,陆宁安根本不管不顾,直接扯开修玲手上缠布,只见其掌心一道新裂,血痕尚浅,显然是不久前所伤。

“哦?原来你也是修家人?”

沈暮白暗忖,又是一个靠着吸血高门大户来蚕食弱小的狗腿子。

“如假包换!”

修玲言之凿凿,推开了陆宁安,整了整自己的发髻和衣衫。

沈暮白又冷声追问。

“乐坊于夜间开市,那你是否会为贵客们备有饮馔?”

修玲有了前车之鉴,更加谨慎,面露迟疑,但是最终点头,

“打开门做买卖,自然会备些吃食果馔,以备吩咐。”

“那”,换到陈曦来责问修玲,“这尸首上的污秽之气,能从何而来?”

修玲依然掩住口鼻,她不得已步至尸旁,假意低头细视,鼻翼微动,眉头蹙得更紧。

陈曦猛然开口,声如寒铁。

“走!带我们去你们的后厨,查一查那排污沟。”

修玲面色惨白,嘴角抽动,还想要推辞,却撞见了陆宁安冷到骨子里的眼神,她马上退缩了。

乐坊后厨并不远,穿过一层厅堂之后,便是青砖砌成的煮炉灶屋,地面潮湿,隐有腐臭之气。再往后,乃一排木栅栏围着的污水沟渠,幽深曲折,黑水淌淌。往深了看去,这条沟渠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的身量,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在深夜将尸首运进来。

沈暮白俯身一看,只见沟中漂浮着菜叶残渣。她又凭借着素日里酷爱买衣置衫的本能反应,在犄角旮旯处寻到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布料。她未发一言,指给陪同的仵作看,仵作快步而下,用洁净的绢布将那布角挑起,封存以备。

经由仵作推断,这染血的衣袖一角,应当就是在运尸时不小心留下。

“目前看来,这物证尚未彻底腐烂,残缺的布角上绣有某字的阵脚,但只能看出是一点,看不出全貌。”

仵作向众人解释。

“想来是大户人家的杂役或是家丁”,沈暮白凑近了去瞧,但万不敢伸手去碰,唯恐污染了这如山的铁证,“所以才会有字作为记号,来统一府邸上下的着装。越是想要显摆的人家,越喜爱效仿这种从长业城传来的陋习。”

“可是以点为笔画的姓氏实在太多,我们岂不是要大海捞针?”

陆宁安有些愁眉莫展。

陈曦则冷声。

“先将此处彻底翻查!”

经过一番搜检,在污沟附近寻得一处铁钩。铁钩,藏在一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砍伐整齐的柴木背后。如此堆砌,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那铁钩上面还有被人擦拭过后的淡淡的血迹。

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修玲身上,这铁钩的形状恰与修玲手上的创口吻合!

仵作脸色凝重。

“修玲,你还有什么要说?显然是你弃尸灭迹。”

修玲一下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喃喃,她挥着双手。

“不……不是我……我不过听命行事……”

沈暮白静静地望着她,唇角含霜。

“听命?听谁的命?你修家人还需要替什么人卖命吗?”

修玲哆嗦着,喉头滚动。

“是……是有一人在半夜三更,以我的性命相要挟。要我将两具尸体亲手布置在红缦之下。”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可有印象?”

陈曦出言。

他想要从修玲这张已经被撬开的嘴里,挖到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