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杨庆年所预料的那样,向北和沈大勇确实有过这方面的沟通。
通过技术手段,他们已经初步确定四名警察的死因,乃是受到利器刺伤,最终导致呼吸衰竭而死。
但迫于各方压力,县局最后只能将四名警察的死,归罪于石岭矿山那不知名的野兽。
杨庆年很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个时候派褚建良来传话,也就说得通了。
向北自然不会表露出他心里的意图。
于是当即向褚建良表示,绝对服从领导的指示精神。
两个小时后,追悼会按照流程走完,众人陆续离开吊唁大厅。
此时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段伟,身影显得有些萧瑟,他带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一瘸一拐来到一辆黑色的老款捷达车前。
只见他拉开车门,将手里的拐杖放了进去,跟着一屁股坐进驾驶室。
汽车随即启动,随着排气管里冒出的黑烟,一路疾驰而去。
傍晚的西山县,大街上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
忙碌一天的人们,归家心切,脚下步伐匆匆。
段伟杵着拐棍,进了一间没有招牌的小食店。
一碟花生米,一盘辣椒炒肉丝,外加一瓶西山本地酿造的白酒,白龙河大曲。
店里的生意很是清淡,这个点正是用餐时段,总共三张桌子,却只有段伟一个客人。
听到后厨传来的响声,段伟这时抬起头来,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别忙活了,快过来一起吃吧!”
“你先吃着,我这就好了。”
随着细软的声音落下,厨房门帘掀起,一个年约三十,容貌清秀的女人走了出来,赫然正是司马强的老婆,王美娟!
她将手里端着的一盘韭菜炒鸡蛋,放在段伟面前,这才坐下来,说道:“伟哥,你这伤刚好,还是多吃菜,少喝点酒。”
看着眼前女人言辞里的关切之情,段伟浑不在意的朝她笑了笑,说道:“我这伤算不得啥,只是伤口还有点痒,喝点酒正好止止痒。”
“你呀,那里是什么伤口痒,我看是你肚子里的酒虫在痒还差不多。”王美娟撇了撇嘴,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段伟朝她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美娟这时站起身来,正待离开餐桌,便被段伟叫住,“先坐下来吃点吧。”
“你吃吧,不用管我,估摸着这会儿若男也该回来了。”
王美娟说着,便自顾朝店门走去。
她刚来到店门口,便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撑着把黑色雨伞站在店外向里面张望。
“先生里面请!本店有各类小炒,平价实惠。”王美娟连忙笑着邀请客人。
男人也不答话,撑着的雨伞刚好挡住了半边脸颊,直到他走进店内,将手中雨伞收起时,这才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赫然是前公安局长陈和平?
段伟没有停止手里夹菜的动作,尽管他已经认出来人。
当王美娟看清楚来人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唇角微微有些颤抖的喊了一声,“陈局…”
陈和平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当看到店里这副寒酸景象时,不由皱眉说道:“让你们受苦啦!”
听到这句你们?王美娟立刻再次紧张起来,陈和平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指她和女儿若男。
只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陈和平找来这里,难道还是不想放过她和孩子?
想到这里,王美娟不由下意识里,望向正在吃菜的段伟?
陈和平却在这时,向王美娟指了指正在低头吃东西的段伟,说道:“你先去忙吧,我找他谈点事。”
王美娟的反应略微显得有些迟钝,可能是陈和平的突然到来,让她的情绪仍处在高度紧张之中。
这几个月,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丈夫司马强被抓后,她的生活便陷入一片黑暗。
往日的亲朋好友,都在刻意的回避她。
同时,还要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盘问和配合调查,这让她几乎崩溃。
紧跟着,银行又冻结了她所有银行账户。
对于一个既没有工作,还要抚养孩子的女人而言,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这些都不算可怕,然而最可怕的是,她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周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多年未见的段伟突然出现了。
在他的帮衬下,这才有了现在的小食店,用自食其力换来的生活,虽然辛苦点,但让她感觉到格外踏实。
“美娟,给老局长添副碗筷吧!”
段伟的话音,将思绪混乱的王美娟唤回现实。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一下子感觉安稳许多,连忙答应一声,便慌忙去拿碗筷。
看着王美娟转身离开的背影,陈和平在段伟身边缓缓坐下,轻叹一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该不会埋怨我吧?”
段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真不应该找到这里来。”
“我也不想来,可有些事情没处理好,我不来找你又不行。”
陈和平的话,顿时让段伟皱起了眉头。
“当初我们可是有言在先,我只负责挑起他们之间的争端,其它的事情与我无关。”
听到这话,陈和平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那位铁老板用一座石岭矿山摆平了那事?”
听到这话,段伟微微有些动容,自己在矿山里可谓是九死一生,难道那些事情都白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利益二字吗,只要利益足够大,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和平说话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从兜里掏出香烟,给段伟递上一支,继续说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并没有做到,至少目前看来,向北与铁老板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段伟舔了舔嘴唇,有些苦涩的说道:“四名警察的死都不能让他们斗起来,老局长,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也不想搞事,可是有人不想让我安度晚年,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求个自保。”
陈和平的话不得不让段伟快速思考起来?
陈和平去政协当了个副主席,看似升了半级,享受副处级待遇,实则已经是退居二线,彻底的离开了西山的权力核心圈。
对于西山官场近期发生的人事变动,明眼人一看便能瞧出端倪来,因为换下去的这批人,几乎清一色的杜系人马。
他段伟好歹也是一名从警十多年的老警察,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并不影响他对西山当前局势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