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国西境的边关城沉寂在皎洁的月光下,近来风沙总算平息,夜空中万里无云繁星璀璨,凉凉清风低吟浅唱,红华独自坐于客栈的屋顶上怔怔仰望着远处那轮明月发呆,妩媚风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恬淡与惬意。
“呦,想不到红华夫人竟也有闲情雅致出来赏月呢。”岁月静好之时,忽然响起一声咳嗽,老周拿着酒壶也出现在屋顶上,距红华三步远处自顾坐下,又笑着冲她打趣道。
红华未语,只是嗔了他一眼后又继续望向头顶上的明月呢喃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看就要立秋了。”
“我打听好了,明日会有一支客商去往姑云国,我们可随他们一道走。”听得红华莫名其妙发出的感慨,老周欲言又止,见她神色安宁便作罢,饮下半口酒后继而说道。
“再往西进便危险重重,周先生可别后悔。”红华应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老周,突然笑道。
“我自然得后悔,要不明日你自己去吧,我老周一把年纪贪生怕死就先回关内了。”老周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又饮下半口酒后也转眸冲她玩笑道。
“既贪生怕死,当初又何苦答应跟来?如今在这节骨眼上才开始反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红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也佯装当真蹙起了眉头,嗔道。
“你看你看,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又摆脸了,当真是自讨没趣。”老周摸不透红华的心思,自然也就以为她是真生气了,当即眉头一拧无奈地摇头叹道。
“怎么?你能开玩笑,老娘就开不得玩笑了?”红华噗嗤一声掩嘴笑起,又不待老周反应她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继续慵懒说道:“明日既要赶路,就早些回屋歇着吧。”
“咳咳....那个...对不住啊.....”红华说完正欲下屋顶,忽听到老周轻咳了一声后又支支吾吾地道起了歉,她一时不明白这男人是何意,忙回头问道:
“对不住什么?”
“那日在城外的话....我无心说的,你莫要听进去当真了。”老周犹豫片刻,才道。
红华愣了愣,后莞尔一笑,幽幽说道:“我当是什么呢,你那日的话又没说错,妹妹确实是受我连累,她这辈子的苦皆是我给的,若不是我将她卖入影门今日也不会被化去一身功力沦为废人还中了那该死的花咬之毒,一切的根源皆是因为她有一个惹祸生事的姐姐。”
借着月色远远望向红华话完离去的身影,老周沉默了半晌才不由得长叹一声。
虽说大暑将去,迎来秋节,可三伏天未过依旧热得像火炉,午时过后李府上下也都昏昏沉沉尚在小歇,遂悄无人声只有屋外树上聒噪的蝉叫。
安歌刚从田庄赶回来,去了趟青云苑见公子还在午歇便又走了出来,途经梅园一眼瞥到梅林树下红奴娇秀的身影不禁温柔一笑,双脚已不受控制地入了梅园。
安歌虽故意轻缓了脚步,然安卧在梅林凉亭下的狮子猫还是听到动静抬起头,冲他糥糥地“喵”了一声后又转而看向凉亭外的少女。
本倚坐在梅树下昏昏欲睡的红奴听到狮子猫的叫声也睁开了双眼,见是安歌便未起身,只懒懒地冲他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么?”
“嗯,在田庄吃了午饭回来的,才到。”安歌回着也满脸笑意地蹲在红奴面前,抬手将她头顶上的一片树叶拿去,又小心打量了她周身后才关切道:“怎么不去屋子里睡?在这梅树下就不怕虫子爬?”
不知不觉,红奴来到李家也已有一年半之久,因生了张巧嘴讨得李夫人的喜爱,加之李昀夜与安歌等人都对其照顾有加,虽是寄人篱下但她也将李府当成了家。更在懵懂之下与安歌互生了情愫,两人虽未将心中的情意宣之于口,可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屋子里有些闷热,还是梅林中清凉。”经安歌的提醒,红奴也急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裙,说话间才见到他那张晒热的脸,急忙心疼道:“瞧把你晒的?又没什么紧要事就非得赶这午热天回来?”
安歌知道红奴是在关心自己,遂笑而不语,自老爷与方管家出事后,他临危受命做了新一任的李家管家,一路来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遂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闲不下来的性子。
“屋子里还有解暑汤,我去端来。”见他未语只顾冲自己傻笑,红奴也娇嗔地冲他笑了笑,随后说着便转身往屋内而去。
“不忙活,公子醒了我得去那边回话。”这时,安歌听到阁楼上的声响忙将她拉住,笑道。
“一碗解暑汤要费多少时间?李公子才醒哪就这么着急?”看安歌一副操心的模样,红奴却撅起了嘴不依不饶直接拉着他往屋里去。
安歌无奈又不敢强拒,只得跟着她走出梅林,进了屋里。
“近来可有姑娘和红华姐姐的消息?”红奴将盛好的一碗解暑汤递到安歌面前,继而问道。
“放心吧,儇玉姑娘如今身在三秀药庄,又有曾公子与司瑶姑娘在她定不会有什么事,至于红华夫人你就更不必担忧了,她擅长使毒又聪明警觉且也有周先生跟着,出不了意外。”安歌摇了摇头,随即又冲她安抚道。
“倒也是。”红奴也在安歌身旁坐下,怔怔地笑了笑。
“又想儇玉姑娘了?”见她发怔,安歌也关切问道。
“这么长时间未见,自是想的。”红奴突然鼻头一酸,眼眶已是红了半圈。
“儇玉姑娘也一定想你,姑且再等一等吧,等她身上的毒解了后自会来李家见你的。”安歌又继续安慰道。
红奴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眸冲安歌笑起,但心下仍在担忧姑娘解了毒后若离开三秀药庄反倒会更危险,毕竟影门未打算放过姑娘与红华姐姐。
待安歌从梅园出来恰巧与往青云苑去的木良撞了个正着,安歌倒有几分做贼心虚,遂上前揖了揖礼后忙解释是在等公子的间隙来梅园与红奴说了两句话。
木良自是将安歌脸上的慌张看在眼里,但他也没多问只笑而不语,两人一道继续入了青云苑。
木良虽未亲身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混迹商场多年,所见所闻的风花雪月不在少数。安歌与红奴二人平日里的眉来眼去他早已看得明白,不过他自是放心安歌克己复礼不会在李家守丧期间乱来,遂也就看破不说破。
“母亲在田庄可好?有提过什么时候回来没有?”阁楼里,刚午歇完的李昀夜依旧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向一旁的安歌。
“夫人都好,也未提及回来之事,想来应该与往年一样。”安歌笑着回道。
“虽说快立秋了,可仍未出伏尚还热着呢,义母自是没想着这事。”木良也当即冲李昀夜笑道。
“倒是我问早了。”李昀夜扇着把蒲扇坐到木良身边,应道。
“今日回来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朝廷向燕家坡以及阳江之地的两处山头招安,如今这三处的山匪皆归顺了朝廷,正聚拢于一处举着圣旨热火朝天地在朝云城附近剿匪呢!”屋里沉默片刻,安歌又继续向面前的两位公子说道。
听了这消息,两兄弟自是惊诧得相互看了一眼,就连候在外屋门口的安云也好奇走进来,不解道:“山匪打山匪,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归顺朝廷改头换面,自然就不是山匪了!”李昀夜睨了一眼安云,哂笑道。
笑归笑,李昀夜心中却不禁疑惑连他都能看出朝廷不过是让他们山匪自相残杀,怎么燕家坡竟想不到?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上山做匪不也是为了一己之私打劫生财吗?如今朝廷许诺的仕途财禄自是比做山匪要风光体面得多,怕也没几人能抵得住这诱惑,遂头脑发热自是不会思虑过多。
木良沉默在旁未语,朝廷欲坐收渔翁之利的计谋,他们这些老百姓自是不能随意置喙,以防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