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不曾听闻过,但是夜幕大司命,整座江湖不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人吧。
江湖上说,夜幕最高者是夜主,但是从来没人见过夜主。
故而世人皆认为大司命便是夜主,统管整个夜幕。
“他便是夜主吗?”
李子凌轻轻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浔一眼,缓缓说道:
“这个你得去问掌管蛛网那老太婆。”
老太婆。
若是让白姨听到,估计又得骂上三天三夜了。
人家明明是风韵犹存,非得说成老太婆,真是一点不解风情,难怪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至今依旧是个老光棍。
“李叔,你这张嘴是真欠呐。”
“这点你得向你那宝贝徒儿邓子武学学。”
李子凌没有在搭话,而是看向顾浔坐着的黑白陨石。
探手一抓,隔空取物,黑白陨石被他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冷冷道出一句:
“好东西。”
随后,他手握黑白陨石,以之做剑,一剑斩向身后的滔天旋涡。
天地风云骤变,一道寒芒破水而去,从湖东岸贯穿西岸,似那游龙出水。
只此一剑,能够吞噬山岳的旋涡便被其劈成了两半,连带着整座百里大湖被劈成两半。
枪仙,恐怖如斯,一剑可分湖。
若是用枪呢?
“天下剑客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一剑劈开一座湖,就这般云淡风轻的点评一句结束?
顾浔看的目瞪口呆,这风度,这实力,简直是我辈楷模。
难怪自这家伙横空问世之后,整座江湖掀起了一场用枪热潮。
连带着许多江湖女子都格外推崇用枪之人。
许多江湖儿郎都以有一身好枪术而自豪,不愁寻不到道侣。
甚至有一段时间,江湖用枪之人压盖了用剑、用刀之人。
要知道,江湖用剑之人向来是最多的,其次便是刀。
故而人们常说刀剑江湖。
足可见这家伙的风头之盛,也就只有年轻时的苏暮云能与之比肩吧。
只可惜两大天骄不曾同代。
这还是顾浔第一次见顶尖高手出招,算是刷新了他对武道一途的认知。
“走吧,莫让王爷等久了。”
话毕,只见小舟似闪电一般飞射而出,只在湖面上留下一道残影。
远远看去,就像是低飞的燕子掠过湖面,转瞬即逝。
天下前十人,恐怖如斯。
清源江上,是为一条从北到南,横贯中原的水道,起源于北原冰山,一路南流,汇通南海,是南北往来的重要航道。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江湖豪杰在此数尽风流,名扬天下。
此刻,一叶扁舟浮于水面之上,一个魁梧汉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独钓寒江雪。
身后一个男子怀中抱剑,迎风而立,望着寒江飘雪,若有所思。
“夜幕大司命,倒是有些埋没你了。”
“你本该可以是名动天下的一流剑客。”
赵牧目光盯着江面浮漂,对身后的苏陌缓缓说道。
“你这般做值得吗?”
一身黑衣,面容寻常,脸上有一道小剑烙印的男子缓缓开口道:
“一日是剑侍,终生是剑侍,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小姐交待之事,此身无悔。”
赵牧微微撇过头,看着那个稍显木讷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人人骂他赵牧是反贼,而他赵牧最是喜欢忠义之人。
“主死而侍散,你大可以逍遥江湖,何必呢。”
“我觉得还是许陌更适合现在的你。”
苏陌轻轻摇头,二十年前那个写意风流的许陌早就死在了百花城,活着的只是剑侍苏陌。
作为天下剑道第一家的百花城苏家,传承八百年之久,是世间四大剑道圣地之一。
天下剑客皆以问道百花城而为荣。
不过问剑百花城也是有代价的,一旦问剑失败,要么战死,要么成为问剑之人的十年剑侍。
当年的许陌原本是要问剑少城主苏浩然的,可惜恰逢苏浩然外出游历,只能问剑苏家小妹苏静。
起初他还有些看不起一介女流之辈,拍着胸脯子承诺道输了改姓,给她当一辈子剑侍。
一剑之差,输的心服口服。
苏静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让他以剑代人,将剑留在百花城即可。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湖中人,亲口承诺之事,怎可说变就变呢。
自此之后,江湖上少了一个叫做许陌的剑道天才,百花城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剑侍苏陌。
对于赵牧之言,苏陌只是淡淡一笑。
“我觉得苏陌就挺好。”
赵牧自顾自摇头,江湖人呀,把义字看的很重,这很好,也很不好。
老孙头如此,苏陌也是如此,其实他们大可以活的更风流的。
“何必如此执着呢?”
苏陌抱着那柄叫做忘忧的名剑,寒冷的江风吹起他鬓角白发,缓缓说道:
“作为一名剑侍,主人死了,自己还活着,这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他明白当年苏静入陪同顾邺入长安之前,便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不想他随着去送死,故意骗他想在江湖上建立一个叱咤风云的势力。
于是他被留在了江湖上,而苏静则是走入了那座深不见底的长安城,自此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苏姑娘不让你入长安,其实不过是让你解脱而已。”
苏陌淡淡道:
“做剑侍没有什么不好。”
赵牧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倔强劲简直和李子凌那家伙有得一拼了,难怪那家伙一直将他当作对手。
“算了,懒得与你扯这些。”
忽然,手中鱼竿一紧,显然是有大鱼上钩。
赵牧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慢的溜起了鱼,自顾自道:
“许多年未曾吃到清源江的鲤鱼了,倒是有些想念了。”
苏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朱雀门之变的真相。”
赵牧早就等着苏陌开口问这个问题了,全神贯注在溜鱼之上,抽空回道:
“不就是赵牧趁老皇帝病重之际,意图谋反失败,杀害大皇子顾权,逃亡北境,拥兵自重吗。”
苏陌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重复道:
“王爷,我想知道的是真相。”
忽然手中鱼竿一松,到手的江鲤脱钩而逃,赵牧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真相又能如何,你能讨回一个公道吗?”
“凭借夜幕,还是你手中的剑,或者那小家伙的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赵牧自己都笑了,若是有这么简单当年他也不用逃亡北境,顾邺也不用做二十年的傀儡皇帝。
“江湖中人呐,总是把朝堂当作过家家的儿戏了,不知天高地厚。”
“庙堂比不得江湖,一旦陷进去,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还是放弃你那小心思吧,好好护着那个混蛋,说不得将来还有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