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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战功,只为封王!

许尚很早之前就有专门提及王贲的心理状态……

他参考的是后世的司马懿和司马昭。

有句老话说得好。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相比之下。

其父司马懿却被喻为冢虎!

一个盘伏在石冢中的猛虎,以时待变,极其隐忍!

曹氏三代都各种打压和防范司马懿!

结果最后却仍旧酿成了三马食槽的祸患!

司马懿在高平陵事变功成以后,曾言及自己拔剑只有一瞬,但磨剑却磨了十几年!

在这个过程中。

司马懿需要拼命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慨和欲望!

可他压的越狠!

最终却都会成倍反应在其子司马昭的身上!

这几乎是必定的人性规律!

同理。

武成侯王翦面对始皇之时,不惜用自污名誉的方式,以彰显自身的忠诚。

或许有人会说了。

司马懿怎能跟武成侯王翦相提并论?

但实际上……

若司马懿没有造反。

那么他在曹魏的地位,就相当于诸葛亮的级别,纵然无法在功绩上比肩大秦武成侯王翦,身份地位方面总归是差不多的。

司马懿受到曹氏三代压制防范!

进而使得司马昭逐渐走向变态!

王翦也需要自污清誉以彰忠君之名!

自然会让通武侯王贲,生出异心……尔后便被尉缭子给见缝插针了!

不得不说。

尉缭子窥探人心的能力,也是拉满中的拉满。

综上。

通过这两段历史案例我们可以得出。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很多时候。

我们从历史中吸取到的唯一教训。

便是我们从历史中无法吸取到任何教训。

……

回到此刻。

“呵呵!封王……”

嬴政苦笑一声。

他从未想过,原来儒家博士派系提倡的重启分封制,只是表面上闹的凶,实则根本扭转不了大秦郡县为基的国策。

真正对郡县制产生威胁的,乃是通武侯王贲、任嚣、赵佗这些人!

他们不怀念所谓的春秋盛世!

他们就是想要封王!

他们就是想要裂土封疆!

他们就是想要……更进一步……

封侯不够!

食邑万户也不够!

为此。

他们不惜开历史倒车,并且莫名其妙的跟儒家成了同一阵营,目的都是重启分封。

只不过两者在手段方面。

军武极端激进派不知比儒家博士派系高出了多少倍!

“……”

嬴政没有多言,只是有些失望的仰头长叹。

他是真的不愿意对军武王家下手。

可现在通武侯王贲却触及到了他的绝对底线……

东郡陨石案的关中幕后黑手!

单就凭借这一条!

嬴政杀王贲都只会是名正言顺,任谁求情都没用!

旁侧。

“夫子……”

华阳太后先是看了看难受的嬴政,尔后她轻声询问道:“若试探后的结果真是通武侯王贲所为,皇帝又将如何处置呢?”

许尚略做沉吟:“秦夫人,这个问题就得看皇帝自己的打算了,我们只需查清真相,后续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许尚对于后续处置通武侯王贲的具体举措,同样感觉非常头疼。

杀?

那以后皇帝跟武成侯王翦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不杀……

挟天命以令始皇的悖逆之罪!

若不明正典刑。

何以警醒后来者?

总而言之。

这个事儿就是个烫手山芋。

许尚暂且也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弄出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旁侧。

左相李斯认真的把夫子的推衍剖析之言,全部记录在案了。

老李同志对于自己没有被牵连分毫,他肯定是深出了一口气的。

毕竟他当年跟尉缭子确实走动的很近。

包括九卿典客王敖,也都是外客功臣派系的中坚骨干。

没办法。

毕竟尉缭子来自于中原。

吕不韦倒台之后。

李斯通过一篇谏逐客书,二度归秦挑起大梁,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若无尉缭子时常提携两把。

李斯估计真得遭老罪了。

当然。

要说李斯受到尉缭子点拨什么的。

他还真没有从尉缭子那里学到什么。

或许也正因此。

李斯才能在此次案件中,片叶不沾身吧。

再观蒙恬……

蒙恬现在依旧有些难以抑制的心抖抖。

他只能不断在心中盼望着,自家父亲可千万别一念踏错了啊!

万一通武侯王贲没被试出来!

伦侯蒙武肯定就要被夫子设计的【案情供状真相】探口风!

但凡这个时候蒙武稍有差错!

不说整个军武蒙氏万劫不复。

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李信就很简单了,他整个人还算放松。

这就是头顶只有一片天的好处。

甭管再怎么风起云涌。

只要不是天塌了。

那就砸不到他的头上。

我们的大秦陇西侯,当真是无欲则刚。

除了干仗的时候激进一些。

平时他对什么封王不封王的,真心没有多大欲望,甚至会感觉有些麻烦。

李信的纯粹。

便是他立身于庙堂,且能做到不动如山的最大依仗!

这时。

扶苏拱手道:“夫子洞若观火,推衍通神!晚辈愿把夫子的披露真相之言,稍作案情更改,这样方能更显真实。”

扶苏此番也算是亲身经历夫子的衍天算地!

纵然没有任何实证!

单凭自身推衍便可还原天命局的全部真相!

更使得任嚣和赵佗……这两位百战之将,现在深知死期将至,他们也不由得彻底瘫软在地。

是!

任嚣和赵佗不怕死。

他们屡次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靠的就是豁得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们一直都是最勇的那个!

奈何。

勇猛,并不能洗刷他们的清白之身!

若悖逆罪名坐实。

重则三族皆灭!

轻则满门难逃,什么功劳,什么门楣,什么名望……

都会变成一场空!

而他们真正害怕的是背着极罪之名下地狱……让他们怎么面见列祖列宗……

车内。

“行,就由小儒生你来把天命局真相修正成案情供状细则。”

许尚缓缓闭目道:“老夫则需要休息休息了,或许一觉醒来,我就能想到如何处置通武侯王贲了……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被撬开了嘴!”

话音未落。

嬴政赶忙起身搀扶许尚,他道:“夫子慢点,行宫里面都布置好了,后续就交给我们吧。”

许尚点头:“哈哈,你办事老夫还是放心的。”

嬴政闻言有些被夫子认可的高兴,却转瞬又变得沉重起来。

通武侯王贲的不安分。

最终都变成了摆在嬴政面前的难题。

难难难!

就这样。

许尚前往行宫休息。

华阳太后也有点困,但正值这个节骨眼,她着实睡不着,遂在行宫内点了餐食,边吃边等消息。

至于任嚣和赵佗被暂时关押。

由李信亲自看守,断无任何出意外的可能。

蒙恬依旧负责行宫护卫诸事,以防出现任何突发情况。

扶苏负责改编案情供状细则,再有左相李斯把关……

两个时辰后。

嬴政唤来了武成侯王翦。

两君臣一见面,没有说一句话,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着扶苏把天命局真相和案情供状细则,全部交给王翦阅览之后。

很快。

王翦沉声低喝:“尉缭子真是好胆啊!捏造天命,蛊惑九州,勾连内外,图谋灭秦……竟还说动了我那逆子与他同流合污……陛下……”

王翦艰难的抬起头颅……

尽管他同样知晓夫子之前对于王贲的谶言批语。

父辈拼命压下的欲望,最后都会成倍反应在子嗣身上。

但……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陡然间让他大义灭亲。

王翦难免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

“哎!”

嬴政深深的叹息道:“想来这就是尉缭子想要的,他巴不得朕把真相全部查出来。”

“然后在暴怒之下,对你军武王家下狠手!”

“他要朕自断一臂,自毁根基!”

“真是阴谋接着阳谋,诡计又连着毒计,甚至让夫子一时间都没了办法。”

“可尉缭子终究不懂你我的君臣之谊!”

“武成侯,朕现在可以给你一份保证,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牵连军武王家,更不会要了王贲的命。”

“但具体的处置安排,还得容朕跟夫子再商量商量。”

……

夫子之前一再避开国尉屠雎。

并且直言刑不上三公。

为得就是在可控范围内,清洗军武极端激进派。

基于这一层。

嬴政自然不可能冲动的连坐整个军武王家。

那样对他只会是弊远远大于利。

更重要的是……

嬴政看在王翦过往那么多的功劳和苦劳,他也必须得谨慎处置此事。

无论到了何时。

他都不会负了王翦。

并且嬴政也坚信,王翦亦不会让他失望。

“老臣,拜谢陛下的宽仁之恩!”

王翦郑重的行出大礼。

嬴政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可自己的股肱之臣,他道:“武成侯不必如此,你我之间,永不相负。”

王翦:“……”

王翦是感动的。

非常感动。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臣之间,没有情份二字可言。

但皇帝对他军武王家,却始终都念着情份。

他王翦自然也要懂得该怎么做……

东郡边郊驻地。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王翦手持案情供状细则,来到了一处庄园中。

绿湖幽庭。

王贲正在一人饮酒,相伴落日余晖。

直到王翦走至近前。

王贲才起身恭敬道:“见过父亲。”

王翦落座,并抬了抬手持之物:“可知为父因何而来?”

王贲:“不知。”

“那你就自己看看吧!”

王翦直接把案情供状细则的竹简掷向了自己的儿子。

王贲抬手稳稳的接住……

尔后。

“……”

王贲无言的把案情供状细则全都阅览了一遍。

直到半晌过去。

他才道:“不愧是夫子,一来就让任嚣和赵佗开口了,真好奇夫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查的如此详细!”

随即!

“嘭!”

王翦罕见的动了真怒:“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认错!”

“父亲!事已至此,成者为王败者寇,认错又有何用?”

王贲放下案情供状竹简,他抬手给自己的父亲斟满烈酒,道:“父亲,你我也好久没有喝一杯了,今天理当尽兴!”

王贲表现的很坦然。

败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夫子,他认了!

毕竟连尉缭子的全部图谋,都被夫子给堪破了个底掉儿!

他还能说什么呢?

夫子棋高一着!

他自当愿赌服输!

“为什么?”

王翦无视眼前的酒杯,道:“就只是因为【封王】二字嘛?区区王号分封,就当真如此重要?让你不惜与尉缭子那斯图谋灭秦?你这是叛国,你知不知道!?”

王贲闻言立即反驳:“我从未想过要覆灭大秦,尉缭子的算计太深,除了夫子谁能看得出来?哪怕是陛下也是深陷局中……我原以为尉缭子是真把那些六国余孽推出来背锅的,结果却没想到,真正的冤大头居然是我!”

王贲也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

他的傲慢!

他的野心!

都被尉缭子轻易拿捏了!

若非王贲刚刚看了夫子的案情供状细则,他到现在恐怕都无法看清尉缭子的真面目!

“特娘的……你儿子我现在也算是死了个明白,没什么好说的!”

王贲并不恨尉缭子。

反正都是互相利用嘛!

他自己眼界格局不够!

怪不了任何人。

只能下辈子注意点了。

“要说最初的理由!”

王贲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我见不得您动则扮作贪财好色的模样!”

“我也见不得你整天被陛下推到台前,随便有个什么推恩令,您就得以身作则,让王离那小子整天躺在女人的肚皮上!”

“明明……明明您的功劳是最大的,强赵、悍楚都是你打下来的!”

“结果呢?你却得更加的谨小慎微,就连军武勋贵派系之首的位置,您都让给了国尉屠雎!”

“您知道过往那些老部下……他们对您有多失望吗?”

……

王贲对于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无比敬重的!

那是他的榜样!

那是他的高山!

然而!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父亲,却要在朝堂上各种受委屈,频繁的装作贪财好色,自污名节!

一退再退!

一让再让!

凭什么?

王贲真的忍不了……

难道有功是错?

能征善战也是错?

这九州半壁都是他父子俩打下来的!

所以就应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遂!

王贲想到了裂土封王,另立朝廷!

只要像李牧那般被封为异姓王!

一切问题就自然全都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

夫子横插一杠!

轻易便摧毁了他的一切筹谋。

“是!夫子才识通天,无人能出其右……”

王贲痛饮杯中酒:“但夫子他却各种偏袒中原,陛下听之任之,一再搁置军屯制度,以致军中士气低落,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翦:“……”

“还有长公子扶苏……”

王贲扯了扯嘴角,道:“父亲,我从未想过叛秦!另外只要有您在,有陛下在,即便东郡陨石案大获成功,瞒天过海,我也永远不会提及半句封王之事。”

“可二世扶苏……我厌烦他的仁义,我也看不惯他身上的儒雅之风!”

“我,宁死不会忠于那什么狗屁王道!”

“还请父亲提着我的头颅,去向陛下彰显全忠之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