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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尚的回应。

使得满场的诸位,尽皆愣神。

尤其是儒家八派,商山四皓,人宗鹖冠子……

这特么都行?

那孔鲋明明已经疯了。

秦廷居然还能给治好了?

你治好也就算了!

转头又要将其公开审判,再进行车裂极刑……

此等手段,似乎更加令众人感到残忍胆寒。

因为按照许尚的说法。

明显就是秦廷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

但凡有需要,还剩一口气也能给你救活,疯了也就让你恢复清醒。

注意。

是清醒的接受审判,迎接极刑。

这还不如一了百了的死个痛快呢!

“阁下,你们……你们怎可如此……”

子思齐颤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孔鲋好歹也是曲阜孔氏的当代家主,秦廷怎能让他承受五牛分尸的极刑惩戒?”

儒家还是非常讲究体面的。

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

俱不可损之,当入土为安最佳。

“呵呵。”

许尚冷笑:“我关中大秦的风俗,只限于将相不可辱,孔鲋区区草民,又犯下了天命极罪,别说是五牛分尸了,哪怕后续再将其巡首长城,也并无不可!”

将相不可辱,乃是春秋战国公认的上层规则。

其次便是刑不上大夫。

说白了。

都是为了上层的利益和尊严。

所以。

之前嬴政对于六国国君的处置,都是慢慢将其饿死。

效仿的是齐桓公、赵武灵王的结局。

另外。

历史上的御史大夫冯去疾和冯劫,就是因为不想受到赵高的折辱,遂直接在狱中自杀。

包括吕不韦饮鸩自尽,都是比较体面的死法。

相对比较倒霉的则是青史丞相李斯,于闹市前被当众腰斩,可谓是半分体面都没有。

此时此刻。

许尚就是要把孔鲋的极刑惩戒,进一步的加码。

腰斩之上,当属五牛分尸。

昔年商君就是享受的这个待遇。

你孔鲋能够步商君的后尘,实乃与有荣焉了!

随即。

“戕害先贤后裔至此,不可理喻,实在是不可理喻……”

子思齐现在额头上满是细汗。

因为他越发的意识到……

如果最终他没能救得曲阜孔氏脱身,他子思齐必将遭到举世诟病,甚至于整个儒家都会深受其累。

原因在于。

曲阜孔氏乃是儒家的正统象征。

如果这个象征被当众审判,且施以极刑的五牛分尸。

试问。

儒家八派未来的正统何存?

事实上。

子思齐想的还真没错。

只要曲阜孔氏一日不被彻底打倒,秦廷想要大力扶持荀子一脉,就会事倍功半。

儒之异端四个字。

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就相当于大秦曾经的虎狼之名。

都是必须得祛除的。

所以。

许尚在泰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外儒内法,力抬荀子。

曲阜孔氏,背负极罪。

届时。

儒家正统不存。

什么子张之儒,思孟学派,就统统都得深受影响。

这个时候。

秦廷再出手扶持荀子一脉,方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所谓当世显学,百家道统。

秦廷再想拿捏之。

便如探囊取物,覆手遮天。

周围。

东方席位。

子张正听闻孔鲋要被处以车裂极刑,他也立马面容一整。

“曲阜孔氏就算有罪,秦廷也不应将当代家主孔鲋当众车裂,不然与那商纣何异?炮烙、剜心、醢刑、脯刑、车裂……尽皆有损仁德之名,当废除之!”

商朝的重刑确实很多。

炮烙:铜柱涂油,用炭火烧至通红,先让罪犯在上面走,后爬行,直至掉入炭火中烧成灰烬。

剜心:顾名思义,就是把人心给剖出来,比干就是受的此刑。

醢刑:把人剁成肉酱,也常用于祭祀之中。

脯刑:把犯人的肉割下来,经过腌制以后,晒成肉干……

车裂就不用说了。

反正前面四项确实是废除了。

接下来。

儒家四圣、十哲、七十二贤的嫡系后人,纷纷开始义愤填膺的提议废除车裂极刑。

“秦廷自诩仁义,又为何一再启用商君开创的残酷极刑?昔年比干剜心的冤屈案例,还要在今朝上演吗?”

“车裂分尸,令人不得好死,这种刑罚与炮烙有何分别?若秦廷一再执迷不悟,注定难逃残暴虎狼之名!”

“还有……秦廷说孔鲋恢复了神智,总不能只是单靠红口白牙,上下一碰吧?既然迟早要公开审判,不如今日就把孔鲋传唤到此,让我等亲眼看看,仔细分辨一番!”

……

儒家的众多嫡系贤哲。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子张正的带领下,立马吵嚷着要废除商君开创的车裂极刑。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不相信孔鲋已经恢复神智了。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亲眼看到孔鲋公开露面。

他们绝不会轻易相信秦廷的。

与此同时。

商山四皓也面面相觑了下。

甪里先生周术道:“这个医家上手端木景,我倒是有些耳闻,不过传言他的医术似乎并不怎么样!”

绮里季接话:“端木景早年曾医死过人,当时传的可是沸沸扬扬,他说的话,恐怕并不能作为孔鲋的确凿病症。”

他们两位不愧是顶尖的在野隐仕。

瞬间就切中了许尚言语中的要害。

诶,你说端木景把孔鲋给治好了。

那我就把端木景的过往黑料给扒出来,让后者的诊断失去公证效用。

反正甪里先生周术和绮里季……仍旧不愿在孔鲋已疯一事上,彻底投降。

这跟后世用精神病的名头,逃脱法律制裁,简直一模一样。

诶,我是精神病!

咋地?

你能拿我咋个办?

就算我犯了罪,我也不应该被关进监狱,而是得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只要风头一过。

找个机会我就托关系,再前往国外做手术啥的,直接脱身……

当然。

后世终究是后世。

此番孔鲋肯定横竖都难逃一死了。

只不过儒家八派和商山四皓需要争的是……为孔氏三族求得最大赦免,同时尽可能的倒逼秦法让步。

比如:废除车裂刑罚。

南方席位。

“根据秦廷在临淄的官方推栏公示,曲阜当代老祖孔谦,是因为与尉缭子有过深度交谈接触,方被查证为幕后主犯。”

人宗鹖冠子忍不住沉声低喝道:“为什么?那个挟天命倒逼谋逆的东郡陨石案,显然纵横家的当代鬼谷子尉缭……”

“其更加具备资格和能力担任主谋!”

“明明这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

鹖冠子的耐心有些被消磨干净了。

他单刀直入。

竟明言提及了尉缭子的嫌疑更大。

嬴政见状双眼一眯。

屠雎则本能的神情一怔……

我们的老屠同志,终于意识到:如果尉缭子才是主谋,那他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

因为他是尉缭子举荐提携的。

他的才学本领,基本上都是尉缭子传授的。

他再怎么问心无愧……也挡不住朝野内外的流言蜚语……

屠雎本能的把目光看向了夫子,难道东郡陨石案的真相,真是尉缭子居中策划,其乃幕后主谋?

台上。

子思齐有些振奋的握拳道:“还请阁下,回应人宗掌门的诘问。”

许尚神情冷漠:“尔等确定要我说个明白?”

子思齐:“兹事体大,自当说个明明白白。”

一旦提及尉缭子,就代表着论辩已然十分深入。

“好,那我就说给你们听。”

许尚声音低沉:“尔等言及尉缭子更有资格是天命案的主谋,这显然只是你们的主观臆断,毫无实证支撑。”

“因为皇帝开办了博士府,并且专门钦点了儒家的七十二位名仕,其中不乏孔氏长者,亦或者与孔家联络甚深之人!”

“再加上曲阜孔氏本就扎根于中原,不然东郡的万余士卿,他们又怎会泥足深陷?”

“曲阜孔氏,同样也有资格、能力、人脉……处心积虑,内外勾连,直至图谋挟天命颠覆我大秦,若不严惩之!试问,又如何警示今朝苍生,以及后世万代!?”

……

许尚肯定不会说,他炮制曲阜孔氏的最终目的,皆是为了把儒之异端的荀子,扶为华夏文脉正统。

人宗掌门鹖冠子非常有见地,奈何依旧逃不出时代局限性。

遂。

鹖冠子不可能看透许尚的心中谋划。

但许尚却能把鹖冠子剖析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场注定碾压的格局较量。

而鹖冠子憋了良久的由衷诘问。

许尚也完美的给出了回应。

你说东郡陨石案,除了前任国尉:尉缭子,就没人能布局至此。

那我就把事实摆出来。

身在秦廷的七十二博士,这些人有没有吃里扒外,内外勾连,输送消息?

毫无疑问。

许尚绝对没有半个字,冤枉那些大儒博士,包括仆射淳于越……

至于东郡的万余士卿。

其实天命陨石案的布局,不太用的着东郡士卿出力。

可许尚依旧要说。

毕竟只有这样陈述,他才能占尽优势,并把天命主犯的罪名,牢牢的加在曲阜孔氏的头上。

“鹖冠子。”

许尚微微抬目:“你应该听说过稷下的前几日辩论,毛亨提出了天人相应理论,这有关天命的诸多应用……儒家可是非常擅长的,你凭什么说曲阜孔氏,就一定不会布局出东郡陨石案?”

鹖冠子:“……”

毛亨:“……”

荀子:“……”

荀子和毛亨闻言立马虎躯一震,这这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荀子见状立即道:“咳咳!那日只是为了辩论观点,毛亨平时都是谨遵的天人相分理论。”

荀子表示,他可不想被天命极罪沾上半分。

典型的莫挨我,你们吵你们的。

场下。

“哎。”

人宗鹖冠子叹息着再度偃旗息鼓。

商山四皓中的东园公和夏黄公互相看了一眼,其实他们后续也准备替曲阜孔氏开脱,没有能力布下天命局什么的。

却没想到。

鹖冠子提前说了出来。

更没想到的是……

许尚又通过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波攻势。

没办法。

夏黄公首次开口道:“阁下,端木景医德和医术有瑕,绝不能作为此案的医术论证……”

“哼!”

许尚有些火气上来了。

因为商山四皓这几个老家伙,着实有些胡搅蛮缠。

死咬着疯病二字,不愿让步。

问题在于……

事实大于雄辩。

孔鲋没疯就是没疯,身体的病症是装不出来的。

如果孔鲋眼闭着硬装,那秦廷也可以派出李信,用物理手段让孔鲋清醒清醒,比如在其眼前,杀几个孔家儿孙……

总有办法逼孔鲋清醒的。

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纠缠的。

“既然尔等觉得医家上手端木景的份量不够,没关系。”

许尚沉声道:“我秦廷还请了一些医家其他的人物。”

夏黄公接话:“阁下,我们先把丑话放在前头,如果是某些宫廷御医,那就不用露面了,他们的话,在中原更加没有公信力。”

许尚:“……”

许尚已经懒得多说废话了。

因为他有点被这个夏黄公给恶心到了。

下一刻。

东园公盘算着道:“阁下,如果你真想证明孔鲋是清醒的,不如把他传唤过来,当众观之,岂不立即明了。”

许尚:“……”

东园公一开口,就暴露了商山四皓真实目的。

他们绕来绕去,其实是想要与孔鲋直接会面。

若孔鲋依旧疯傻,他们占优。

若孔鲋已然清醒,他们就会想办法向其传送消息……

即:在野的这么多人都在保你,你可千万别轻易认罪啊!

就算逼不得已的必须要认,那也不能认全了。

然而。

许尚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儒家名仕,跟孔鲋有接触。

孔鲋本身就是被上卿姚贾秘密押送到临淄的,关押的地方也非常隐秘,儒家之人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见不到孔鲋……

这点很重要。

在公开审判之前,必须要让孔鲋放弃所有狡辩的希望。

最后再让孔鲋亲口认罪。

方可展现大秦的司法公正。

同时也能把诛灭孔氏一族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半柱香后。

许尚看向远处:“孔鲋你们是见不到的,但医家的这些人,总能向全天下证明……孔鲋的疯病,根本就是装的!”

话音落罢。

众人顺着许尚的目光,看向了广场入口。

只见数位医家上手,纷至沓来。

第一位:“在下医家医和,承袭祖上名号,在鲁昭公元年,家祖曾奉景公之命,前往给晋平公主治疗痊愈……此番我为孔家主诊脉,后者已然病相全无。”

第二位:“在下扁越,医家上手,先祖乃是扁鹊,此番诊脉,孔家主确无大碍。”

第三位:“在下岐行,医家上手,祖上名岐伯……”

第四位:“我名夏无且,宫廷首席御医……”

第五位:“我名公乘阳庆……”

第六位:“我名公孙光……”

第七位:“我名端木景……”

……

共计七名医家上手。

份量最重的当属:岐行,扁越,公乘阳庆……

不得不说。

这绝对是孔鲋最后的排面了,竟能让秦廷花费颇巨,火速请众多医家上手,齐聚临淄为其诊断。

就这样。

当七名医家上手挨个排开的那一刻。

整个广场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夏黄公:“ (  ̄⊥ ̄ ) ”

东园公:“( = _ = )”

子思齐:“……”

子思齐表示……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