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一道透骨的凉意忽然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他按着对方肩膀的手一颤,陡然睁开眼睛来。
冰冷的水珠随着睁眼的动作从睫毛落下,入眼是一片翠竹屋顶。
谢牧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看向一侧。
只见那人垂着的手中拎着一个木盆,正冷冷地看着他。
见自己醒来,他才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窗外。
谢牧怔了怔,只是凉水的寒很快被体内的燥热驱散,让他不由得闷哼了声。
看着那道白色背影,他咬了咬牙。
“出去……”
对方闻言瞥了他一眼,便依言离开。
谢牧这才重新倒回榻上,蜷起身子,难耐地闷哼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做这种梦……
不过是遭遇了一只狐妖,便直接被迷惑得毫无招架,所有狼狈都无所遁形。
他甚至还差点将两人混为一谈。
原来他的心思竟是如此……龌龊不堪的吗?
梦中那人的眼神再次浮现脑中,谢牧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他强撑着盘坐起来,疯狂念起清净咒,企图将那一身燥热驱散。
但念力未定,便被墙后的细微声响打散。
他猛地睁开眼,几乎是立刻看向一侧的竹壁。
他与那人屋子仅一墙之隔。
修士耳聪目明,任何一点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人在屋中时,脸色有些发白。
必是当时他与那狐妖动武时牵动了经脉。
他心中一紧,正欲起身查看,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妙,不由得握了握拳头。
虽然隔壁在压抑声音,但他仍听出其中夹杂的痛苦。
不同于他的煎熬,对方承受的是来自经脉与丹田的煎熬。
他深吸了几口气,伸手贴上墙壁,听着对面沉重的呼吸声,跟着轻轻喘息。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在这“梦境”之中竟然会遭遇这种事情。
他的本体至少也是出窍修为,布下这一精妙阵法,又怎可能让一只狐妖闯入?
席於也没想到,自己阵法上的造诣,原来没有他自以为的精妙。
有山鸡来蹭“食”便算了,还混进来一只臭狐狸!
他忍着一身燥热回到小院,看到廊下的人影,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对方也正朝他看来,像是注意到他的情况,他语气微顿。
“你……中了狐毒。”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在席於心中莫名勾出一层涟漪,心火炙热燃烧,四肢血脉也不停沸腾。
席於呼吸微微一促。
这人现在虽修为全封,但金丹境界仍在,灵体散发的灵气如上等香膏,诱人心魂。
只一靠近,他便觉得燥热难耐。
他赶紧收了视线,想越过对方直接回房。
对方却径直朝他走来。
“狐妖天赋魅惑采补,所释放的妖气最烧人心,可以寒气镇之。”
只是后方潭水寒气绵密,以他炼气之躯长久浸泡,恐会留下病根。
“或是以正法泄之。”
“……什么?”
席於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这法子说出来。
顿时只觉一股热气混杂着复杂情愫,直愣愣地冲入脑海,又汹涌涌入腹下。
热量冲刷过身体的感觉激得他呼吸一促,险些闷哼出声。
他深吸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看着那双宛若月夜深泉,清浅幽暗中透着深冷的眸子,忽然开口:“什么正法?”
叶珩脸色一变,眯起了眼。
看到这个神情,席於脑中顿时像被一道利刃冷硬插入,然后用力挑破晦暗暝雾,给他心头剖开一道明亮豁口。
不可名状的情愫冲刷过心脏,让他几乎抑制不住胸腔内的血液狂涌。
他朝叶珩靠近了一步。
“我不懂。”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够清楚嗅见对方身上混杂着山风的清冷气息。
那股气息扑上鼻尖,让他被燥热激起的毛孔急速回缩,激起阵阵颤栗。
他抬着头,将对方眼中所有变化全部收入眼底,像是雾中的深林终于被他看到掩藏的真容。
他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开口:“你教我。”
整个院中一片沉寂,只能听见清风带过竹叶的摩挲声响。
叶珩看着他,眼中神情有些复杂。
许久之后,才终于轻轻扯动嘴角,轻嗤了声。
席於一顿。
眼前之人神情舒展,朝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离开院落。
黑色背影没入翠绿竹间,席於从怔愣中回神,双膝终于一阵发软,撑不住地踉跄倒下。
后背撞上门扉发出一声闷响。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那道背影离开的方向,用力咬了咬唇瓣。
他明显感到自己炙热身体的某一处,在对方露出那抹戏谑神情时,生出一种近乎冰冷的适意。
也终于不再克制地闷哼出声。
“叶珩……”
他撑着门扉,跌进屋中。
叶珩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被一个少年“调戏”。
自他接到任务来到这方世界起,他便已将自己放在了一旁。
这久违的一幕,让他隐约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当时受伤,系统耗尽了力量护住他的心脉,让他能够在瀑布阵眼下静养,花上五年十年后便可恢复。
不想却意外被人所救,只一年便醒了过来,虽然暂时无法动用灵力,却大大缩减了时间。
系统未醒,他也无法修行,本想暂且搁置,过最后一段清闲时光。
谁知道这“谢牧”……
想起刚才“少年”的眼神,他眸光一闪。
在修真界数十载,到今日,他在这里的时间甚至比在原本的世界还要久。
他对这世界的规则,早已了然于心。
不同于任务途中遇到的各种示好之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很奇特。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已不必再为任务劳心,或许是这人看他的眼神过于坦然。
他总觉得这人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同。
想着,他余光瞥见要寻的药材,弯腰将其摘下,转身缓缓往来时方向走去。
回到小院时,天已半黑。
原本一日一服的回光汤也因此耽误。
叶珩看了眼屋内的动静,转身自去了药炉旁边,准备舀水煎药,却在路过窗前时,听得一声压抑的闷哼。
隐隐约约地,似乎还带着自己的名字。
他眸光一闪,双眸再次眯了起来,却透出几分锋锐。